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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山四月，远处的峰顶还有皑皑积雪，眼前的溪涧已满布春花，高山杜鹃、紫荆，红的白的粉的紫的，仿佛一条波西米亚渐变毛毯，铺在山石和溪水边。
余烟然屏气凝神，拍下这半是冬天、半是春天的奇景。
一口气拍了十多张，她转回头，发现身后已经围了一小群人，手里都没空着，可见这风景的确吸引。
只不过，有人拍的不是风景，而是她。
同队的小伍，炽热目光来不及收敛，被捉个现行，却不回避，“‘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说罢歪嘴一笑，自以为在美女面前抖了个机灵。
小姑娘萱萱一路上跟他凑的近，虽有些酸意，也强笑着附和，“烟然真是，比花还漂亮。”
烟然刚回国，上班之前想再玩玩，选了没来过的西部噶山，考虑到海拔两三千米，一个人可能不方便，于是在旅游APP参了个自助团，得以成行。小伍和萱萱都是刚认识的团里成员，萱萱对小伍有点意思，小伍的一双眼睛却只粘住烟然。
烟然对小伍这类搭讪习惯成自然，不以为意。
萱萱看出烟然对小伍没兴趣，只恨小伍一双眼睛还直勾勾挂在人家身上，自虐般的说，“烟然不愧是艺术专业的，真会取景，我们都跟着你拍好了。”
烟然收好相机，“我就是随便拍拍。”
萱萱走开几步，跟室友艾丽咬耳朵，“那个烟然还带了脚架，架势倒是十足。”
艾丽不以为然，“不就是个海归艺术专业，至于这么显摆么？我也观察了，她至少带了两个相机，三个镜头……真怀疑背包还剩多少空间，能装下帐篷不？”
“帐篷？我看方便面都装不下——不过，兴许人就是来拍拍拍呢，吃吃喝喝大包小包的多俗气，随便蹭蹭也就够了。”
“那倒是，这不就有观音兵上赶着么。我看她不仅蹭吃蹭喝，还能蹭睡呢，要什么帐篷……”
萱萱和艾丽同仇敌忾的笑出来。
也不怪她们看不顺眼，这趟噶山之行还真为了自我挑战不成，当然怀着别样少女心了，小伍是团里样貌身材都拔尖的，穿戴也是牌子货，她们暗暗留了心，不料几下就被余烟然勾过去，能不郁闷么。
这时后面的山路来了五六个男人，无论装备还是精气神，都跟他们这个闲散的自助驴友团有区别。
男人们肩背手提，跟烟然一行狭路相逢。
“不走就让一下。”
领头的男人开口，他身高腿长，肩宽背直，穿着深色冲锋衣，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烟然也不像一般人那样惊艳，似乎只为赶路，并不在意旁边的风景。
烟然稍稍一怔，直到他咳嗽一声，才恍然让开。
他后面的小伙子眼睛圆圆，看着挺和气，冲烟然笑了笑，似乎为同伴的唐突致歉。
萱萱叫住他，“小哥你们也来噶山玩啊？”颇有搭讪之意。
“不，我们是来——”
圆眼睛还没说完，就见领头的男人转身，“还不走？”
圆眼睛放弃聊天，跟了上去。男人们脚程快，没几步就消失在山路转弯处。
萱萱有些悻悻然，“还保密呢，难道是来寻宝的，怕人分赃不成。”
“也许勘探考察？”艾丽眼尖，“他们提的工具好像是测量用的。”
小伍在旁边听到，借机凑近烟然，“这倒是，噶山海拔从500米到3000多米，动植物资源相当丰富，甚至包括国宝级珍稀物种、植株，气候景观尤其典型，毗邻国家自然保护区……”
烟然觉得似曾相识，想起来，正是旅游手册上的原话，亏他能背下来。
经验丰富的老王看看天色，招呼众人动身赶路，要在日落前找到宿营地。
烟然背上行囊，小伍跟上来，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帮她分担负重。
烟然摇头，“你的也不轻。”
落在萱萱和艾丽眼中，自然又是一番欲迎还拒。
途经一片竹林，萱萱和艾丽发现了新大陆。
是腐木苔藓中生出的几丛菌菇。
她们惊呼连连，离开大部队过去采摘，嚷着等会儿可以加菜。
小伍有些犹豫，“颜色这么鲜，会不会有毒？”
两个女生唤起一点野外生存常识，找老王来鉴定，被果断的阻止了。
怏怏走回主道，萱萱看到路旁破土的竹笋，振奋起来，“这个总没问题吧？”
艾丽也停住脚，“嗯，没听过吃竹笋中毒的。”
两人蹲下来拔竹笋，自拍互拍。
烟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毕竟是萍水相逢、临时凑团，不好交浅言深，于是趁着空档拍竹林。
小伍凑近烟然，“你一路拍了不少，准备开个展？到时我要来捧场。”
烟然笑，“随便拍拍。”
“光拍风景，不拍你自己？太可惜了，”小伍恭维一句，又主动请缨，“要帮忙吗？”
烟然示意脚架，“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小伍有些讪讪然，正好两个女生招呼，于是过去帮她们拍合照。
天色渐暗，老王提醒众人上路。
两个女生拔的竹笋太多，嫌重，一大半扔在原地，只选了几个带走。
在这团里面，老王是唯一来过噶山的，被默认为团长，带领众人到达一处宿营地。
地方不大，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正是刚才经过的那几个男人，帐篷已经扎好，火也生起来了，小锅里的汤飘出香味。
煮汤的是刚才领头那个高大男人，暮色和蒸汽让他的五官模糊了几分，但那头短寸和深色冲锋衣下的挺拔身形让烟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学艺术的，就是这点好。
也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人直起身，朝她看了一眼，表情依旧很淡。
老王问了团员的意思，好几个都说换地方。
两个女生并没收敛音量，“走吧，可别耽误人寻宝。”也不知哪来的怨气。
小伍过来问烟然。
烟然看看天光，“下一个宿营地？远吗？”
“老王说应该就在前面，大概二十分钟？”小伍看看那几个帐篷，“也好，不用跟人挤。”
烟然收回目光，“都可以。”
多数压倒少数，一行人离开，继续向前。
走了半小时，的确找到块地儿，但没有水源，老王权衡之下，只好劝大家回头。
一行人气急败坏走回刚才的宿营地，汤的香味更浓了。
萱萱馋的不行，郁闷道，“明知前面没地儿，也不提醒一声。”
老王上去问那个领头的男人，能不能凑活着挤一挤，男人点了头，让同伴挪出地。
一行人开始安营扎寨。
小伍本想看看烟然，却被两个女生叫去帮忙，她们帐篷是出发前临时借的，经验不多，三个人七手八脚的弄好，这边烟然已经安顿下来，没有小伍的用武之地。
小伍见她翻出一盒方便米饭，大吃一惊，“你吃这个当晚饭？”
烟然笑笑，“也不是来吃的。”
换做别人，小伍也许就拂袖而去了。
但是烟然，这样说，没毛病。
萱萱和艾丽过来找小伍，两个女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她们的意思，是懒得生火做饭，干脆组团加入那边的豪华晚餐。
小伍看向烟然。
烟然想了想，捧起饭盒，跟他们一起过去。
烟然落在后面，过去时，只剩领头男人身旁还有空位。
萱萱他们已经打过招呼，圆眼睛的小伙子倒是热情，“……都是年轻人嘛，晚上冷，喝点汤正好御寒。”
烟然坐了那个空位，转头说，“谢谢啊。”
“嗯。”短寸男人带着低低的鼻音，听着很是特别。
男人身材高大，即使坐着，也彰显了不容忽视的气场。
烟然忽然感谢他们没找到别的宿营地。
萱萱拿出竹笋，“差点忘了这个，竹笋烧鸡。”
艾丽跟她把竹笋洗净剥皮切片，加进锅里，表示她们也有贡献，不是空手套白狼。
萱萱也不想枯等，“对了，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圆眼睛小伙子姓赵，领头男人叫罗烈。
烈火的烈。
烟然心想这个名字倒是衬他，平静的外表之下，仿佛暗暗蛰伏了一座火山。
——她随即又嘲笑自己，火山？才认识多久，她就看到他的内心了？
汤好了，江茵注意到罗烈没舀笋，一片也没舀。
江茵自己有热好的米饭，只分了点汤暖胃。
萱萱和艾丽一人抢了只鸡腿，跟小赵聊的飞起，问他们上山干什么，小赵只说来看花花草草。
显然有所保留，两个女生也没追问，跟他分享一路见闻——
“……就在前面摘的，可鲜了，前几天不是下雨来着么，终于明白什么叫‘雨后春笋’啦。”她们说的兴起，把手机照片滑出来给他看。
有人起哄也要看美女，于是手机传了一圈。
经过罗烈眼前，照片正是两女脚下一堆折断丢弃的笋，他没接手机，任它传到下一个人手中。
萱萱又翻出一个小视频，“……这也是路上拍的，金丝猴吗？看着脏脏的，体型大的应该是猴王？可惜赖在树上不下来，亏我还投喂了火腿肠……”
她的话戛然而止，注意到小伍舀了一大勺内容丰富的汤，伸长了手臂想添给烟然。
烟然忙说，“谢谢，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接过勺子，抖掉里面的肉和配料，只给自己碗里加了半勺汤。
小伍的表情有些失落。
萱萱这才接上刚才的话，“对了还有松鼠，一蹦一跳的挺可爱，”她碰碰小伍的胳膊，“要能养一只在家里就好了，是不是？”
小伍乐得有台阶可下，“嗯，我看它们活动范围也不高，也许能捉一只。”
罗烈没参与聊天，几口吃完，站起来走回帐篷。
烟然不动声色的跟上去，“——那个，我跟他们不熟，是临时组的团。”
罗烈停下来，一双黑眼睛在她脸上扫过，“哦？”
听出他语中的嘲讽意味，烟然知道他对萱萱等人印象不好，又觉得自己多情了：急吼吼的跟他们撇清关系，想证明什么呢？她跟他们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