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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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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经理这是干嘛?不都说了今天没吃的了吗?”小助手麻利的收拾了残留在雅座上的纸杯,把一束蔫掉的插花塞到推车下面的垃圾箱。
“不知道……”温何拾挽起衣袖擦汗,他其实挺害怕这样的老头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没什么和老年人接触的机会,他对老人的心理一窍不通,既不会讨好也不会巴结,就算无心惹恼了连安抚辩解都一无所知,要是让他来应对老人还不如让他去跳江。冯子抗主动挑下了这个艰巨任务对于他其实是种解脱。
“哎!我说您中午要是不那么冲动,说不定今天还能撑一撑……”小助手叹口气。
“小毛你是不是嘴巴很闲?要不要口香糖?”松懈下来的温何拾有气无力,一双血红眼吓得小毛手一抖,半杯水抖了一裤脚。
“您别那么看着我,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小毛赔笑,咂着舌推了车躲进了门里。
静静呆了片刻,温何拾解了领口的扣子,走到了门外。
人群已经散去,车流却依旧,霓虹闪烁,看不到星空却只看到尾气。
“头儿!经理叫你去一趟。”
温何拾坐在台阶上快要睡着的时候被小毛吓醒:“做什么?”
“我哪知道。您快去吧!”
“哎哎。”主厨先生连声叹气,把掖在腰间的厨师帽戴回头上,强打精神,重新回到餐厅,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穿过一条灯光雅致布置着仿古插花瓷瓶的走道,向三两位打招呼的熟客点头致意,温何拾来到大堂经理办公室外。深呼吸,伸手轻轻敲门。
“请进。”门里传来冯子抗的声音。
“又怎么了?”温何拾一边揉眼睛一边进门:“中午的事?不是解释过了吗……”
“Ryan(温何拾胸牌上的称呼),这位是江景华江先生,这位是江显庭和他的夫人。”冯子抗忙打断了他的话头。
“啊,哦!您好!您好!”温何拾被吓一跳,怎么这三人还没走的吗?
“您好,久仰大名,原来尚膳居的主厨竟真是年轻才俊。”说话的是年轻的江先生,他有一张聪明内敛的成熟面孔,即使少不更事也能看得出他必是事业有成,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成的人。和他漂亮夫人站一块简直十足的郎才女貌。
“您过奖了。”温何拾最不会就是这些客套话,车轱辘一样绕两次就能把他给绕晕,他慌忙摆手,眼神有意无意飘到冯子抗身上求救。
“Ryan你也不要太谦虚了,呵呵,我们也不浪费您三位的时间,事情是这样的……”冯子抗适时接过话头,重新让几位都坐了下来。
“这位江先生,年轻一些的这位,现在供职于英国一家传媒公司,不久前,他与夫人偶然听到久居海外的双亲,也就是江老先生和他的夫人提及很惦记家乡的菜肴,一个月之前回到国内,踏遍了整座城市为两位老人寻找旧时记忆里的味道……但是很不幸,江老夫人年事已高,旅途劳顿加上饮食又不习惯……”
“我母亲,这次回国……可能就不走了。”年轻的江先生低声言语:“只是,她的心愿还没完成,所以……”
“啊!您怎么哭了?”温何拾一抬眼,忽然看到江老先生眼眶湿润,连忙掏纸巾递上。
“不打紧,不打紧的。”江老先生连连摇头,强颜微笑着推辞。却忽然开始抑制不住的咳喘,他的儿媳动作很快,已经从随身的包拿出了药盒递上来。
“父亲年纪大了,心脏有些不好了,肺也有些问题。”江显庭站起来俯下身,两只手轻轻按在了父亲肩头。
“江老先生,还请您不要太激动。”冯子抗已经从饮水器里取来了一杯温水,递了上去。只有温何拾茫茫然。
“那……我,我能做什么?”温何拾心了大概明白了,这一问问的是自己。心里不期然漫漫升腾起一阵莫名的难受,他一向是温和的人,见不得人掉泪的。
“知道了。”不待冯子抗言语,他默默点头,偏偏不善言辞,他只好在老先生的肩上温柔安抚的一拍:“没事情,这件事情我答应了。”笑起来腼腆又带着点安慰。
“谢谢你!爸,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江先生感激的向温何拾鞠了一躬,又让他不知所措一阵。
看着一个高大一个微佝偻的身影走出了经理室的门,故意落后一些的江夫人站起身来。
“实不相瞒,母亲现在已经在医院特护病房,这里又没有临终关怀的机构,是我们太冒昧……这是我们要找的一些有关的资料,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又要道谢。
温何拾睡意全无,也听不到江夫人还在与冯子抗说着感谢的话。心里浮出一张窄窄的床,一张熟悉却已经渐渐抓不住的面庞。
送走了江夫人,冯子抗来到温何拾身边。一双眼睛沉郁安静。两人都不说话,还是温何拾打破沉默。
“中午的事……我很抱歉,要不是我一意孤行也不至于今天晚上要搞成这样。”
“不关你事的。”冯子抗打开电脑,虽然夜已经渐深,但是他的事情却还没有做完。
“害你这么晚还要写报告……”温何拾挠头。他中午的时候对一直敷衍提供食材的原料商发了一通脾气,把所有不新鲜的食材原封不动的退回原厂,对方一怒之下单方面解除了合同,虽然不至于要赔付违约金,但直接导致他们今天晚上材料不足。
“没关系,你没做错。不过以后有什么还是要和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
“听说……通源那边以后也不和我们合作了是吗?”温何拾咬着下嘴唇缓缓的问。通源就是今天中午那家出问题的原材料公司。
“嗯,是。”
“还有……惠得净菜是吧?”惠得净菜是通源的子公司,一直提供尚膳居的青菜和蔬果。既然得罪了源头自然一并得罪了下面。虽然不是大公司,但是稳定的食材来源对于一个餐厅就像稳固的基础一样,也难怪温何拾的态度今天尤其唯唯诺诺。
“嗯。”
“……冯子抗你生我气了?”
“不生气,你又没错。”
“……”温何拾很想说对不起,但是即使是说也是徒劳,冲动是魔鬼啊是魔鬼!他恨恨:“那我们明天怎么办?”看一眼挂钟马上又改口:“呃,今天,已经是今天了。”
“没有关系,我以前做过预案,有备选的其他公司,你今天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温何拾从来做事无愧于心,但是偏偏总是在这个长他不到2岁的冯经理的面前一直抬不起头,就算没做错事情也好像辜负了他似的,光是看着他一双“嗯!我完全信任你”的眼睛就觉得有负罪感,更别说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冯子抗挥挥手,示意不用说了,接着就开始打起字。
温何拾想来想去,心绪不宁的出了办公室。
“晚上好好休息,我会安排明天让Rob代你早上的班,你到中午再来吧。”
“……好。”
温何拾步伐沉重挪到更衣室,垂头丧气的打开衣柜。
“头儿,你没事吧?”小毛已经换好了便装,看到自己老板如同霜打一样吓了一跳。“经理训你了啊?”
“……没。”温何拾摇头,实际上冯子抗要是真教训他倒还好了,至少他还能厚起脸皮和他强词夺理一番,偏偏冯子抗对谁都严厉得像面坚固的盾牌,却对他像是一只和气的沙袋,什么力气用在他身上都消散无形,碰软钉子碰得温何拾平生一种自己很幼稚的无力感。
“头儿,我们晚上有party,言言过生日,她说她叫了你的,去不去?现在还没散呢!”小毛看手机,伸手在温何拾面前晃来晃去。
“我不想去,好累。”温何拾闭上眼,无力道。
“哎,我也明白,其实吧,这事儿您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那么算了,谁还真吃得出来排酸肉啊,我这么说您也别不爱听,犯不着那么认真,有时候太认真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不是有句话说难得糊涂,我看啊您也别难过……头儿?”
“……”小毛一脸黑线:“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