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终为妻》松毛汤包

23、访友

　　夜瑾心身后跟了这么个驱邪镇宅的物件，是借着他的面享受了一回八面威风。

　　可她是恨不得往后脑勺一个闷棍就把凌绝给打晕了再丢到哪个后巷里去，省了这一路上的不自在。

　　没见过哪个家主落得他这般清闲的。

　　夜瑾心走在前面是都快被他灼得体无完肤了，凌绝的眼神就差没钻进她脊梁骨里去瞅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都怪凌疏泽走前交代的那一嘴，这回倒好，得他如此照拂当真是受宠若惊。

　　这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到了她这是压根儿不想要。

　　无奈她是敢怒不敢言，只好任由着凌绝跟到了阿宁姐弟的住处。

　　夜瑾心停在一处简陋的院落前，正见阿松抱着柴火从屋里出来。

　　见了她，少年手上的柴火哐当落了一地也顾不得弯腰去拾起来。

　　不过几日光景，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她从山上打猎回来，阿松将砍好的柴堆好。

　　忙碌一个下午，两人淘米做菜等着从医馆回来的阿宁一起吃饭。

　　“阿松。”就连唤他时的音容都同从前一样。

　　阿松脚上像生着风，朝她一步一步轻快地跑了过去。他只看到了夜瑾心，却没留意她身后站着一尊令人生畏的雕像。

　　待他走近了些，夜瑾心笑道：“伤可好些了？”

　　阿松看着她，却没有回话。

　　几日不见，她一身素蓝衣袍，与站在一旁那高大俊美的男子服制一致。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叶，可又不像她认识的阿叶。

　　她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明媚，只是近在咫尺却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山谷沟壑，他在这头，她与那男子在另一头。

　　如今她看着美如天上的仙娥，而他却还是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阿松没有问她这几天去了哪，也没问她身边的男子是谁。始终低着头，不说话。

　　夜瑾心摸出一本书册交予他。

　　“这书上记载了寻常杂病的症状以及治法。阿宁是块学医的好材料，若是今后不甘只做他人帮手，凭此书悬壶济世养家皆可。”

　　阿松从她手上接过书，上面字迹娟秀还沾着一股读书人才有的墨香。

　　许是平日里锻炼出来的体格，他看上去比同岁的少年长得快些。

　　少年攥紧了拳头，指节被他绷得发白。良久，他才松开了牙关开口道：“阿叶…”

　　夜瑾心应了一声，心想他定是有许多话要问，正寻思着应对他的说辞。

　　“阿叶留下来好吗？等我长大了娶你过门。阿叶不要走了，我跟阿姐都很喜欢阿叶！阿叶不在的这些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少年将平生的勇气攒成了一团，在夜瑾心身上孤注一掷，把那倾慕之情兜得一丝不剩。

　　周身的血被他的一腔热情烧得沸腾了起来，欢快地四处奔涌。很快就爬上了头，晕红了他那晒得黑不溜秋的脸皮子。

　　少年脸上的余热未退，就先被凌绝当头浇下了一桶凉水：“这恐怕不行。”

　　凌绝的话音像是裹着一层厚厚的冰渣子，要沿着耳朵灌进少年火热的心里。

　　早前从凌温肃口中得知她先前在此处是受了这姐弟俩的照顾，却不知短短数日便已让这少年动了心。

　　见少年一怔，凌绝又道：“她已与我订了亲，内子受了你们照顾，我们此番是特来致谢的。”

　　凌宗主这一道天雷劈下来，不仅是将阿松那颗蠢蠢欲动的芳心劈成了两半，更是把夜瑾心是惊得外焦里嫩的。

　　夜瑾心自认为就不要脸这一点，她敢自谦第二，没人敢争这天下第一。

　　如今这凌绝可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好在四下无人，否则夜瑾心是只能吃了这哑巴亏——百口莫辩。

　　可阿松偏就着了凌绝的道，对他的信口雌黄是深信不疑。

　　少年的心头猝不及防被扎了一把冰刀子，涌出的热血滚到刀刃上倏地变凉，夹杂着低沉的哀嚎正咕咕地往外冒。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看来是被凌绝歪打正着的唬住了。

　　夜瑾心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接过了他的话茬，满怀真挚地朝阿松点了点头。

　　阿松的视线不敢在凌绝身上停留太久，便又挪回她身上。抱着最后一线生机向她求证：“…是真的吗？”

　　还不待她开口，阿松抢先再道：“阿叶不是无家可归吗…可以住在这里啊…阿叶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我可以养活阿叶的…我…”

　　坚强的少年哽咽住了，漏出的哭腔听上去宛如无助的悲鸣，终不得不屈服于命。

　　夜瑾心也不是一副铁石心肠，只见她语重心长的对阿松道：“这世间，不是所有倾慕都能得到回应的。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

　　阿松把头埋得很低，夜瑾心只看到了他那圆溜溜的脑袋瓜，跟一点微红的鼻尖。

　　小小的身子抽泣着，泪水才夺眶而出落到地上霎时就被蒸得半点踪迹都寻不着。

　　“可我还是很喜欢阿叶啊…”

　　少年止不住的哭声带着他那得不到回应的倾慕，顷刻间如同奔流的洪水，宣泄而出。

　　夜瑾心手上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脑袋：伤心得如此怕也是认了，好过平白误了他一生。

　　良久，哭花脸的阿松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鼻涕。眼角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拭去，便瞪着凌绝对她道：“阿叶当真喜欢他吗？”

　　“喜欢啊。”

　　夜瑾心语调平缓轻柔，听着像在对挚爱之人倾诉着心悦之情。

　　闻言，凌绝心头一颤，眼神中多了一抹异样的柔情一闪而过。

　　阿松擦干了泪，走到凌绝面前狠狠的道：“阿叶她很好！若是你以后欺负阿叶，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凌绝低眸一笑，似有其事的答道：“自然。”

　　他的话要命地钻进她心里，狠狠地撩拨了一下，颤得她脸红心跳的。

　　平日里一副冷脸示人的沐光尊，如今作出这般深情的模样来就连她都险些错信了。

　　夜瑾心闷声在心底犯着嘀咕：这人好生奇怪，胡诌八扯起来竟比她还情深义重些。

　　一路回来，这两人一前一后，是谁也不开口闷了一路。

　　半晌，凌绝问道：“方才所指的可是疏泽尊？”

　　夜瑾心闭口不答，自顾自的走着。

　　须臾，只听见她一声长叹：“我，兴许这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一个人吧。”

　　声音里还带着些姑娘家的稚气，这玩笑一般的话从她嘴里道出来却带着一股红尘看破的坦然。

　　方才那一幕，让她想起了师姐。

　　昔年她是最喜欢师姐的，整日整日的都要黏着她。

　　师姐如同她荏苒光阴里的一簇斑斓的光，温暖了她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师姐爱上了一个男子，并毅然决然的跟着他下了山。

　　师姐下山前的那一晚，她拉着师姐的手苦苦哀求着，只想留住她。

　　可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留不住。

　　师姐对她说你总有一天也会遇到一个让你奋不顾身的人。

　　当时她不懂，如今她也不想懂。

　　“一辈子还很长，你又怎知自己不会遇到。”

　　凌绝轻描淡写的一句，倒让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夜瑾心回头看他，正对上他那高深莫测的眼神。

　　吃过晚膳，天色也暗了下来。

　　村长家的女眷拿来一筐杨梅给他们，说是杨梅初熟味道正好。

　　分到夜瑾心时，女眷见这姑娘生得貌美，心头一偏多分了些。

　　夜瑾心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一声好姐姐可把那女眷叫得喜笑颜开，遂笑盈盈地拿来了个布袋子给她装了满满一袋杨梅带着去。

　　这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门夜巡去了。

　　夜瑾心边走边吃那叫一个逍遥自在，还大方地递过袋子问其余的弟子要不要再吃一些。

　　原先那些弟子也不跟她客气伸手去拿，只是后来瞧见凌绝不时朝着他们扫过来的目光如剑，等到她再问时便也不敢再拿了。

　　夜瑾心只能走到凌绝身旁朝他慷慨的伸出了袋子。

　　若是她一人吃完这些，明天一早这牙就要坏掉了。可不吃又实在是辜负了这好意，只能便宜他了。

　　凌绝伸手一捻，拿了一颗杨梅放进嘴里，只觉这酸味吃到嘴里都变得甜了。

　　玉轮高悬于空，为这位仙尊披上了一缕柔情，将这天地都笼罩了月华之下。

　　远处一个格格不入的黑点，正朝他们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只见来人身着黑衣，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这人与那夜的黑衣人极为相似。

　　夜瑾心不敢轻敌，收起袋子。云中顺势脱鞘三寸，露出了迎战的寒光。

　　她正想走到前面去，却被凌绝抬手拦住了：“温肃，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