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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往昔五 ...

  •   夜瑾心停在了荒山上一座破旧的草屋前。

      小儿日夜兼程行了三四日的路程,到了她这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夜沉如水,黑云如盖,就连那诡异的阴风都吹不散浓浓的黑云雾。

      天上的那一轮皓月早不知躲哪儿去了,只留下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漫天长夜。

      不时从树林里传来几声突兀的鸟叫,回荡在无人的深山老林里,怪渗人的。

      草屋上搭着的木门虚掩着,被风吹得正摇曳着发出一阵沙哑的声响。

      周遭静得说不出的诡异,除了那风声跟这门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

      夜瑾心蹙眉,小儿刚想上前去推门,只听见她呵了一声:“出来。”

      他遂转头,见她神色凝重,心想:这四下无人的,他还没进去,为什么就喊他出来。

      小儿正想开口问她,就见夜瑾心压着火,像是对眼前这般风平浪静很是不满的又吼了一声。

      “滚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屋内升起一道狂风从门口窜了出来,夜瑾心眼疾手快上前就将其制住了。

      小儿被那道风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神一看,正见她掐着一个男子的脖子将其拎起。

      男子身上穿着的与她是一样的服制——那是南慕山内门子弟所着的素蓝曲水绣袍。

      夜瑾心盯着男子那张脸,脸色是愈发难看,那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她心里愈发烦躁,手上的力气就越是大了几分,竟活生生把那男子的脸都掐红了。

      这张脸她是断不会认错的——凌忘尘!

      夜瑾心对着那张脸,是怎么也吐不出好话:“化成了人形就连身上的狐臊味都不遮着的吗!”

      说完,她手上越发的用力,话音里像带着冰锥,刺得人毛骨悚然。

      与他先前见的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全然变了个人似的。

      男子被她不惜余力的掐得险些断了气,眼下是连咳嗽都不成声了。

      见它还披着凌忘尘的那张皮相,夜瑾心遂不同它客气。

      她一手直指它面前,凶神恶煞的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你魂飞魄散!”

      见那手上聚起一束白光,男子吓得当即显出了原形。

      小儿瞪大了眼,只见方才还被她掐着脖子的男子竟变成了一只狐狸。

      那狐狸嘴上还不停的苦苦求饶:“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可它这般求饶,却不见眼前的夜瑾心松手半分。

      好在脖子上那要了它命的力道比先前小了许多,它这才有力气继续求饶。

      “小的误打误撞到了这,竟不知是大仙的地界,求大仙饶了小的一命!”

      夜瑾心不同它啰嗦,只一句:“吐出来。”

      不是质问,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都说这狐狸是最狡猾的,遇上的这只也不例外。

      遂见它抱着一丝侥幸,佯作不知的道:“大仙说的是什么,小的怎么…”

      后面‘没听明白’四个字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白光是越发铮亮的刺眼了。

      狐狸不敢在她面前再耍花样,趁着小命还在,赶忙喊道:“我吐,我吐!大仙饶命!”

      它是吓得差点就尿了。

      若这一记引天雷真落在了身上,它即便是有九条命也遭不住。

      见从它嘴里吐出了一缕残魂,夜瑾心拎着它的脖子又晃了晃:“吐干净了?”

      狐狸被晃得差点魂归天际,嘴角还挂着一丝白沫。

      “……咳咳……全吐干净了……再吐,小的就只能将内丹吐出来给大仙了……大仙如此修为也定瞧不上小的这点内丹吧……”

      它心想:这荒山上怎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修士,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它也委实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别个小妖来吸魂魄时就没摊上这事。

      偏偏它来这里捡个漏,吃的那还是别人吃剩下的,就撞上了这位高人。

      眼下这吸了的残魂都给吐干净了,瞧着这高人也不像恶人的样子,接下来就会放它走了吧。

      谁知夜瑾心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难说,可以拿来泡酒。”

      狐狸:“……”

      魔头——!

      这人一定是个魔头——!

      它从小就听阿娘说过人是贪得无厌的。

      猎户会将它们的皮毛做成裘,屠夫会把它们宰了拿到集市上贩卖,而道士会取了它们的内丹用来炼丹。

      这么想想,它们狐族还真是浑身上下都是宝。

      在小命难保面前,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它真不该听那些小妖的话,原是想来这吸几缕残魂涨点修为,如今却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不值当,是真不值当。

      想到最后连阿爹阿娘的面也没来得及一见,它这眼泪就哗哗的往下落。

      本也认了命,好了赴死的准备。谁知夜瑾心手上一松,把它丢在地上。

      狐狸四脚着地时,还有些不敢相信:她这是,就这么轻易把它给放了?

      不是说了要拿它的内丹泡酒吗——

      夜瑾心见它愣在那还不走,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怎的,真想拿内丹给我泡酒喝?”

      狐狸一听,吓得拔腿就跑。

      它才不傻,它还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内丹被人用来泡酒。

      见狐狸走了,小儿这才问道:“…方才那是?”

      夜瑾心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狐臊味拍散了些,才回道:“一只修行尚浅的小狐狸,虽做错了事但还算是肯改。”

      她看着手上那缕残魂,欲言又止。

      小儿推开木门,里面破旧得除了一张缺了腿的木床,便再无其他了。

      接着外面的天色,只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

      依稀还能从那惨白的病容中,寻到些昔日风华正茂时的如花容颜。只因久病缠身,可怜美人终被煎熬得消瘦。

      而此时,女子已没了气息。

      小儿习以为常的摸着黑点起了一盏油灯,豆大的光晕还不足萤火微光。

      他走到床榻边,对女子轻唤道:“娘,我把郎中请来了,是位仙师,她定能医好你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夜瑾心,就见她蹙眉摇了摇头:“她的魂魄被吸得所剩无几了,方才那小狐狸吐出来的已是最后一缕。”

      闻言,小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握住了女子瘦成皮包骨的手。

      夜瑾心将那缕残魂度回女子体内,就见她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

      再过了良久,女子才将气息调匀了,疲惫的抬起了褶皱的眼皮。

      干涸的双眼令她的视线并不怎么清楚。

      借着那一点微光,她才见了夜瑾心身上熟悉的衣袍,一汪热泪便从深邃的眼眶里淌了出来。

      龟裂的双唇艰难地分合着,嘴里泣不成声的念道:“凌郎…凌郎…”

      凌郎?

      恍然想起方才那狐狸为了吸取残魂时幻化的那张脸,夜瑾心蓦地一怔。

      若不是化成她心中执念之人,是断勾不到她魂魄的。眼前这人莫不是?

      女子又道:“你总算是来接我们了…”

      夜瑾心先用术法稳住她的心神,淡淡的道:“夫人怕是认错人了。”

      女子定定的望了她许久,才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不是凌郎…你们穿得一样,是我错认了你…”

      只见她用尽力气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剑穗,颤抖着交到夜瑾心手里。

      女子:“若是你见了我的凌郎……可否替我将此物交予他……?”

      夜瑾心看着那枚剑穗。

      那剑穗已是旧得不能再旧,像是主人不要了的物件,可她却被那抹黯淡的赤红灼了眼睛。

      她认得,这是凌忘尘的剑穗——!

      而在她眼前的,正是她要寻的人。

      女子见她接过了剑穗算是答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淌落,浸湿了鬓边的白发。

      “……我苦苦等了他七年……盼了他七年……终是等不到了……”

      说时,她的那双眼还死死的盯着窗外,那只形如枯骨的手用尽力气伸得老长。似是想凭空抓住些什么,却终还是一口气咽了下去,手重重的垂了下来。

      小儿伏在床沿边上,蜷着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抽泣声细碎入耳。

      夜瑾心覆手将女子痴妄的双眼合上,便转身出去,给这对天人永隔的母子腾出了清净。

      小儿连夜在屋后挖了个土坑将娘亲的尸骨埋在了那,用木头做了块碑,在那坐了许久。

      夜瑾心摸出酒葫芦,在坟头浇了一些当是祭奠亡魂。

      再与之同悲的闷了一口:“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小儿一言不发,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块闷石头。

      见他这副模样,夜瑾心只觉是越发的苦闷,也无处排解,便只能是又闷了好几口酒,才稍缓了过来。

      夜瑾心:“你已死过一次,这条命既是我捡回来的。那便是我的,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小儿这才抬起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与他那张冷脸很是不搭。

      夜瑾心叹了一声:偏就这倔脾气,倒是像极了凌忘尘。

      她问道:“你叫什么?”

      小儿沉默片刻,才开口答道:“恨生。”

      “我叫夜瑾心,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徒弟了。”

      说完,她在腰间摸了摸,掏出一个乾坤袋和一张符篆交到他手上:“这有个乾坤袋,还有张符篆。你今后若是摊上了什么麻烦事,就用这符篆召我。”

      这酒劲上了头,夜瑾心遂没了先前的拘谨,伸手就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你以后若是闯了祸,别怕。有为师在,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给你擦屁股。”

      敢情她是自己闯祸闯惯了,指望着凌恨生同她一样不安分守己呢。

      为师之道,夜瑾心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只能是依葫芦画瓢,照着她师父平日里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她这徒弟。

      凌恨生将那符篆拿在手上看了好半天,似是在怀疑这是不是真如她所说能将人召来。

      看着他那半信半疑的小模样,夜瑾心是又闷了一口酒:“好生收着吧,这天底下只此一张。”

      他以为她这南慕山医仙当真是随便就能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物吗。

      见他小心翼翼的把符篆叠好了放进乾坤袋里,夜瑾心那股郁结之气总算是散得干净了。

      遂同他道:“我爹娘早逝,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你可愿与我一起?”

      只见凌恨生坐在那将自己抱成一个团,他把头深埋进了手臂里,唯剩下一双红透了的耳朵还挂在外面。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回忆篇结束~\(≧▽≦)/~下篇继续撸主线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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