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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等待,等待,等待 ...

  •   六年后。

      浦东机场,柏源焦急的在候机大厅徘徊。回家的航班一再延误起飞时间。
      “喂,怕是还要耽误几天。家那边的雪很大吗?”柏源在电话里向李纹解释。
      “是很大……柏源,曾杰老师去世了。”李纹很紧张的说。就等着柏源回来了,时隔9年的同学聚会。谁也没想到曾老师会提前离开

      “柏源,你,在听吗?”李纹关切的问着,她最清楚那两个之间的感情,比柏源都了解曾杰对他的感情。
      “我在听,你说。”柏源很冷静,经过多年的商场拼杀,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了。

      “是交通事故,三天前,在校门口为了救一个学生。昨天安葬的,你在开会,就没告诉你。”
      沉默,想不起来最后一面是怎样的情境了。
      “柏源?”同时候机大厅通告航班取消。
      “我会尽快赶回去的,聚会照常,挂了。”

      柏源坐在休息室,搜寻着曾杰的记忆。很开朗的笑容,以前没有注意到,现在想来他总是一丝哀伤的表情。虽然备课很认真但总是在上课的时候一手端着书本,甚少的看上一眼。在教室中踱着步子,优雅的念着课文;在家里耐心的计算着数学题。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个笨学生发过脾气,在班上也从未有过。就那样安静的,也如此安静的走了。没有等来重逢的那一刻,谁都没有忘记谁。

      “只要有航班就要通知我,我就在头等舱的休息室。”
      “对不起,先生,我们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会恢复航班。”
      “我等,记得及时为我换票就好。”

      柏源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的滋味是如此的难耐。李纹还在等着自己,那种日子是如何度过的呢?

      三日后,柏源回到了这个冰雪之城。没有耽搁直奔曾杰的家。
      “您是?”文娜看着风尘仆仆的柏源,这个人自己从未见过。
      “是曾杰老师的家吗?”
      “是的,我是他的妻子,您是?”
      “师母,我是曾老师的学生,我叫柏源。一直在外地,今天才赶回来,知道老师的事情……特意来拜祭他的。”柏源看着面前憔悴的人,也不知道是否又触痛了她的心。

      “柏,源!源头的‘源’?”
      “啊?是,和李纹是同班,是曾老师第一届的学生。”
      “进来吧。”文娜没有客套,当她听到“源”字的时候,还有勇气面对他就出乎自己的预料了。

      黑色相框之中是是曾杰安静的笑容,那是多年前的一张照片,曾杰很喜欢。那天柏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照了这一张相片。出事的那天,天很晴朗,学校对面的马路上平实就很少有车经过。中午的时候曾杰提前回家,看见一个学生在马路中央滑到了,正在走过去要扶她的时候,天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辆车,曾杰没有多余的思考,把孩子推了出去,自己……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在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一个少年的笑容。

      几天之后就可以重逢,遗憾,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文娜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柏源,有恐惧,有愤恨,有无奈,有失望,又有宽容。

      柏源注意到自己的师母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也看向了她,“师母,节哀。”

      “你和我来一下,曾杰留下一些东西,是给你的。”
      柏源不解其意,只好跟随着来到一间书房。文娜拉出一个被翘起的书箱,“你自己来看吧。”说完退到一边。

      柏源走过去,看到满满的明信片和书信。是自己给曾杰寄的,少少的几封。其他的都是曾杰写给自己,而又不知道该寄往哪里的书信。

      “源,今年的教师节没有收到你的贺卡。很忙吧?在实习吧!那要努力啊!还在这个城市吗?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很冷,要注意身体。”

      “源,又送走了一批学生,没有那时伤感了。也许是因为其中没有你的缘故吧。昨天你的班主任老师正式退休了,她告诉我说你很好,在一家企业做部门主管了。我很高兴,高兴你问起我。我的电话没有变,是你忘记了吧?我很想你……”

      柏源有些激动了,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强烈的思念,自己一无所知。那隐瞒在心的思念,是毒药吧。

      “源,今天又讲到《错误》了。还记得你当时在瞌睡,流着口水。你告诉我你不懂诗,喜欢军事。我们就那样聊起来。现在还在痴迷吗?我还是,沉浸在其中我仿佛又和你在一起。你忘记了那首是吧,我写给你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那是个错误,如果主人公鼓起勇气将会发生的事情事什么呢?我后悔了,我想告诉你我爱你。但我们就这样的错过了。”

      “源,你今天打给我电话!已经四年了,我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你为什么只是与我寒暄呢?你真的是长大了。虽然有一点点的失望,但那也是我的错误。如果我当初告诉你我爱你,今天就不是这样了吧。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给我打电话,也许我们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分离。下午和我的同学聚会,照了这张照片。这笑容是给你的。”

      这笑容就是灵堂前的那安静的笑容。

      “源,我不是喜欢少年。只是你。你相信吗?夏天来了,我很冷。”
      ……

      很多,很多,满满的一书箱。柏源找到了最后的一封信,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就要和你见面了,那天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已经是杰出的商业骄子了!什么时候你为我诵读那首诗呢?也许你都忘记了吧。

      柏源没有勇气看下去了,那年李纹说对了。那是喜欢,是爱。

      “对不起。”柏源深深的低下了头
      “对他说。这箱子你带走吧。”文娜没有怨恨的语气很平静。

      柏源看到在桌子上另有一本《新月集》,他知道那首诗的后半阕。
      “我希望您能带我去老师的墓地,他还有一个心愿没有了却,也是我的。”柏源祈求着文娜。

      肃穆的陵园,雪白的世界。曾杰的墓碑前堆放了太多的鲜花,一层雪的下面还有一些。柏源和文娜一起动手将花清理了干净,他们都知道,曾杰对花粉过敏。

      柏源翻开了那薄薄的诗集:

      “我的歌将成为你的梦的翼翅,他将把你的心移送到不可知的岸边。
      当黑夜覆盖在你路上的时候,它又将成为那照临在你头上的忠实的星光。
      我的歌又将坐在你眼睛的瞳人里,将你的视线带入万物的心里。
      当我的声音因死亡而沉寂时,我的歌仍将在你活泼泼的心中唱着。”

      陵园里有回声,那声音是曾杰的,与他心爱的源一起诵读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诗。

      文娜没有多说一句,没有质问了。他爱的另一个人就是这个“源”了。宽容他了吗?也许从未恨过。早知道自己所爱的人经受是如此的痛苦,也许自己就会帮他找到“源”。自己是幸福的,因为自己的爱有回报,没有等待。

      “您今后打算怎么办?”
      “和孩子守护着他。生前他太孤独,死后不想让他继续孤独了。”
      “您不恨我吗?!”

      文娜转过身,看着墓碑,“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淡淡的,没有遗憾。

      看着文娜离去的背影——白色的外套,草草梳起的长发垂在身后。
      “您是否去过我们的学校,在一年夏天?”那无法在记忆中抹去的背影,仿若又在眼前。

      文娜停住,但没有回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问,“没有,我从来没去过他的学校。”
      消失在白色中的白色,停留在静默中的静默。

      ——一个人,几乎用一生的时间在等待,值得吗?
      ——这只能问当事人。我相信是值得的,不然也不会用一生去等待。别让人等待,
      也不要给予等待的人以希望,那很残酷。
      ——挽回不了了。但可以制止又一次的等待。
      ——你有这个机会,可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没有机会了。那就去吧!祝福你。

      苑宁指的这个人就是曾杰。出事的当晚,苑宁陪着文娜在家中。承受不住打击的文娜已经昏倒多次了,回到家中看到曾杰书房中的书箱,又疯狂的砸开锁头,苑宁根本就制止不了。

      “你看!告诉我你认识那个“源”!告诉我她是谁!我装着不知道,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离开了!他是故意的......”
      文娜哭喊着,最后一句已经没有了气力。

      苑宁看着那满满一箱的明信片和书信,惊呆了。看着上面那熟悉的俊秀字体和不尽的等待与思念,真的有一个人在曾杰的心中。这一生的等待,小杰,值得吗?

      “我不认识。不要埋怨了,他是爱你的。”
      “我不是埋怨,我知道他爱我,却也爱着她。是我害了他的一生。”
      “不是,你要冷静些!”

      “是我让他孤独的承受这一切,每次我悄悄打开箱子前,都以为已经停止,可打开之后还是他的痛苦。他总是笑着面对我,关心我。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12年啊!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苑宁抱着文娜,那手是冰冷的。
      “你们是相爱的,并且彼此都知道,这便足够了,奢求的太多得到的就越少。不要找那个人了,没有什么意义。”

      文娜疲惫的昏睡了过去,泪依旧流着。

      苑宁读者卡片上的字句,无限的感怀。等待的最后竟然是付出生命!以这种方式来终结等待与思念,太残酷些了吧?整洁的书房,堆砌了很多书,书桌上还有一摞未批改的作文。红笔就搁置在一本打开的作文上,老师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多么的不真切啊!

      苑宁坐在地上,一个眼神复杂却又坚定的少年对自己说,“父母是为我身体着想,我听他们的。我不能只为自己活着,等我的病彻底好了,我会做我想做的事的!宁姐,我做的对吧?”

      一个满怀心事的青年对自己说“我想和她分手,我也想重新选择!” “起码,我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活着!”
      一个绝望的男人在自己的怀中抽搐。

      书桌一角的《新月集》,苑宁抚摸着,感受着那种她不能体会的等待。“猴子,你那么多年的等待,也是如此的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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