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复国不走心》猫腿子

10、吴王吃醋

　　旖旎歌舞伴着丝竹管弦，在如水的春夜里歌颂着繁华姑苏。

　　夷光坐在夫差身边，对满桌佳肴毫无食欲，腹中早被困惑装满。夫差为范蠡设宴，让她一同赴宴说是见一见故人，可她来了之后才发现，夫差竟没邀郑旦。

　　范蠡心中存着同样的疑惑，他入吴已有多日，夫差何以今日才设宴给他洗尘？当中只怕另有原因。

　　夫差握着酒爵，悄然打量他二人的神色。昨日保夏撞见了夷光夜会范蠡，因相隔太远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见到范蠡递了绢布给夷光抹泪。夫差胸中郁郁，孤男寡女深夜私会，难道夷光迟迟不愿接受自己，是因心中已有了范蠡？

　　“范卿远道而来，路上辛苦。”夫差将手中酒爵递给夷光，“有劳爱姬将这酒送给范卿，以表寡人心意。”

　　夷光茫然不解，这么多宫人在旁伺候，为何要她献酒？虽然心中困惑，但仍是接过那盏已被他握得温热的酒爵，小心翼翼走向范蠡。

　　范蠡隐约已猜出了夫差的意图，收敛神色并不看夷光，而是起身朝着夫差恭敬说道：“谢大王赏赐。”然而在夷光走近他的那一刹，他的心绪却全都乱了，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错愕之间不知该如何接酒才算不失礼数。

　　夷光手如柔荑，贴在青铜酒爵上宛如白绸缠绕，丝滑细腻令人心颤。范蠡手上一松，酒爵坠落，洒了两人一身美酒。

　　夷光还在错愕之中，范蠡已跪地向夫差请罪：“范蠡失手，大王恕罪。”

　　夫差脸色骤变，向来行事稳健的范蠡竟会如此失态。再看夷光，俯身拾起酒爵，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回到夫差身边，欠身说道：“妾身可否回去换身衣裳？”

　　夫差看了看那碍眼的水迹，问她道：“爱姬不想知道寡人会如何问罪范卿？”

　　夷光微怔，一杯酒而已还要问罪？那大约也就是再罚酒三杯吧，左右范蠡是出了名的长寿老人，夫差不可能为一杯酒取他性命。她莞尔一笑，道：“大王不是说过，自己并非暴君吗？”

　　她的眼眸依然清澈如泉，夫差释然一笑，眼中尽是宠溺：“知我者夷光也。”夫差愿意相信夷光对范蠡清白坦荡，不过范蠡对夷光可就难说了。

　　当初他大破越都后，范蠡曾随勾践在吴宫为奴，他看得出范蠡是个有识之士，也曾试图将他招揽入自己麾下为吴国谋事。但范蠡偏要对勾践那亡国之君从一而终，夫差敬他是个君子，便没有强人所难。

　　原本此番范蠡入吴借粮，夫差还想再提让他入吴为官一事，但如今，他只希望范蠡早日离开吴国，永远不再与夷光相见。

　　“你回去吧。”夫差握着夷光的手，对范蠡说道。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若非赏识他的才能，单凭他对自己宠姬不敬这一罪名，足以五马分尸。

　　“范蠡为借粮而来，大王尚未应允，请恕范蠡不能回越。”范蠡自知为何惹恼夫差，他留在吴宫只怕会令夫差继续猜疑夷光，可是自己使命未完，千千万万的越国百姓仍在忍饥挨饿，他怎能回国。

　　“你不走，寡人送你走！”夫差忿然，这是他的吴国，岂容范蠡赖下，“来人，将范蠡送回越国！”

　　侍卫闻声而上，正要动手之际范蠡道了句“且慢”，又对夫差道：“大王要赶我出吴国，范蠡不敢不走，但求大王在范蠡离开后能怜悯越人的苦难，施以援手，越国上下必定感念大王恩德，效忠不二。”范蠡有自己的骨气，不需那些侍卫押送，自挥袖离去。

　　夫差望着苍茫月色兀自思量，这一万石粮他到底该不该借？

　　“大王。”夷光的手被他握得生汗，但见他似有怒色便没敢擅自将手收回，“你怎么了？”夷光仍不明白，一杯酒而已，为何夫差会突然发火赶范蠡回去。

　　夫差回过神来，深情款款望着她，月色里的她，清透洁白，眼睫上闪着光亮。夫差一把将她拽进自己怀中，一语不发，静静望着圆月。他想一世拥她在怀，不容任何人夺走。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热，他的心离她那么近。夷光总以为自己与他相隔千年，可这怀抱却是真实、亲近的。她听着他的心跳，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它们的节奏是那么整齐合契，令人不忍打断。

　　“你昨夜为何去见范蠡？”夫差柔声问她，他的语气很是平缓，像随意的闲聊一般。

　　然而夷光不免一惊，她那般小心谨慎竟还是没瞒过他。原来今夜的晚宴是因为她与范蠡的私会，夷光的心跳乱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毕竟她与范蠡确实清清白白：“范大人帮我带了家书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范蠡是以这样的借口让夷光去见他的。夷光独在异乡难免思念家人，为了父母的家书触犯宫规也算情有可原。

　　“除了家书，没有说别的？”

　　“有。”夷光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被他的体温环绕着，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竟半句谎话也说不出，“范大人让我不要为越国说话，怕大王不高兴。”

　　夷光的坦诚相待令夫差动容，即便她总拒自己于千里，可是亲近的时候又是真的亲近，没有谎言没有算计。他又问道：“那你觉得，寡人应该借粮吗？”

　　“不知道。”夷光不假思索，她的确不知道，也从来没为这些事情费过心思，“大王自有决断，何须我操心。”

　　夫差不由勾起嘴角，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酒气熏人，夷光略有些嫌恶，悄悄蹭回他衣服上。夫差但笑不语，又吻了她一口。

　　这回夷光就不乐意了，原先是见他发着火不敢反抗，如今他得寸进尺，她便开始扭动着要挣出他的怀抱。夫差哪里肯松手，依旧紧紧箍着她。

　　“不许动。”夫差厉声命令。

　　夷光立时安静，不再动弹，暗暗撅嘴以示不满。

　　“我带你回越国可好？”夫差的语气一点也不似玩笑，夷光仰面看他，范蠡给自己带了封家书，他便要把她带回家去，夫差未免也太过好胜了吧。

　　“不……不好吧。”她自打来到春秋，还从未去过苎萝村，虽然记忆都在脑海里，但那毕竟是别人的记忆，更何况是与夫差同行。

　　“寡人已经决定。”夫差不容她否决，其实也不只是为了与范蠡一争高下，而是他自从征服越国之后从未亲身去过越地，他想借此次机会去看看越人是如何看待自己，顺便也能了解越人是否真的需要借粮。

　　“可是……”

　　“不许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