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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鬼气入体 ...

  •   自那日去钓鱼之后,家中时常有怪事发生,半夜里外面会传来敲门的声音,厨房中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爹叮嘱我们,晚上听到什么怪声千万别出门,不去想,也别去看。于是我每晚睡觉都会把耳朵捂起来,偶尔还是会听到一些敲门声,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弄得木床嘎吱作响。
      褚慈在我背上拍了一把,说道:”别动了,你闹得我睡不着。”语气淡淡的,也不像是在生气。
      我闷闷地哼了一声,问道:“你没听到吗,你怎么一点也不怕。”
      褚慈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然后把被子往她那边扯了扯,说道:“怕又不顶用,你背一会《黄帝阴符经》自然就睡着了。”
      有谁是睡觉的时候还在背书的,褚慈莫不是个怪胎?我把被子猛地扯了过来,把双耳捂得更严实了,虽然在心底暗暗骂了褚慈一番,却还是如她所说背起了《黄帝阴符经》来,果然没背几句就困得不行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为了报复褚慈,我一大早就去隔壁家叫上了虎妞,邀她一同去林里捉蛇。在没有上学的时候,我时常会跟着虎妞她爹去林里捉蛇,我远远看着,心想若是我去捉,定然也能一下子就捉到。
      虎妞偷偷拿了她爹的的木棍出来,那木棍的一头有一个细小尖锐的分叉,便是用分叉处将蛇颈叉住,然后再伸手将蛇捕捉。
      虎妞拿着那木棍活像电视里的哪吒一样,我一下没忍住就笑出了声。虎妞转过头来,不悦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想了想,告诉她:“你这样子特威风,我一想到自己有个这么威风的朋友就开心得不得了。”这话虽然说得虚伪,但虎妞很受用,她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一会你看着就好,看我把蛇捉给你玩!”

      虎妞的话不是乱说的,现在正是蛇出洞的季节,她拿着木棍朝四周看来看去,忽然压低了声音指着草丛里说:“看,那条蛇是没有毒的,我去捉给你玩。”于是她抓着木棍便往那边刺,速度快得像是雷电一样。
      她用木棍一头叉住了那蛇的脖颈,大声叫道:“我快按不住了,打它打它!”
      我一惊,连忙弯下腰捡起石头便往那蛇砸去,砸中的不多,而那蛇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我心里有点慌,在树底下搬了块石头便朝蛇身压了去。
      虎妞把木棍松开,拍着手哈哈大笑着:“看这蛇真逗!”她也捡了石头往蛇头砸,直接把那蛇砸死了。
      我心想,这回可是虎妞杀生了,我虽然没给自己积德,但也算是没有做坏事吧。我说道:“别砸了,都砸死了。”
      虎妞这才停了下来,手握成拳头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好朋友,这蛇送给你了。”一副讲义气的模样,也许我和她的友谊天生就不适合窝在房里玩洋娃娃。
      我摇了摇头,把砸着蛇的石头给踢到了一边,然后折了一根结实一些的树枝把被砸扁的蛇挑了起来。那蛇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了,皮开肉绽、干干扁扁的,皮都裂成了两半。我心下一喜,这总该能把褚慈吓哭。

      我挑着那蛇一路跑回了家,在窗外面把蛇伸了进去。褚慈正在看书,她眼角瞥到了一个阴影,于是抬头看了看,又毫不在意地低下了头翻了一页书。我心里一闷,嚷道:“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褚慈朝我看了一眼,问道:“那是什么玩意。”
      我把树枝收了回来,撇撇嘴说:“蛇。”我不信她真不知道这是蛇,装得还挺像的。
      褚慈点了点头,她又把书往后翻了一页,说:“叔叔让你积德,你看你杀蛇也就罢了,蛇的原样都看不出来了。”
      我气上心头:“是隔壁虎妞干的!”
      “哦。”褚慈应了一声,之后便理都不理我了。
      我怎么就这么恨呢,竟然吓不到她。

      为了不被爹发现,我用树枝挑着那蛇走到村口去扔。刚到村口时便看见了姑姑,姑姑站得笔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头发全部挽了起来,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我把蛇扔了之后马上就转过了身,趁她还没有发现我时得赶紧跑。我有些害怕姑姑,总觉得她身上不带人气。
      姑姑定定地看着前方,她头也没有回,幽幽地说了一句:“聂息。”
      我被吓住了,僵硬地转头回去看她,乖巧地问道:“姑姑,你怎么在这?”
      姑姑指着地上一个印子也没有留的泥地说:“半夜有鬼不请自来。”她定定地注视着身前那一片泥地,两眼翻白全然不见瞳孔。
      我看着她指着的地方,那儿除了泥还是泥,一个印子也没有看到。我有些心慌,心脏跳得很快,似要跳出胸膛一般。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道:“哦,那我回去了……”
      然而姑姑却抬起了手,语气生硬地说:“慢着,回去告诉你爹,这次的事情我来解决,你们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我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家里跑。刚进门就看见爹搬了张桌子出来,在院子里画符,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爹,我刚刚在村口看见姑姑里,她说什么半夜有鬼,让我们呆在家里不要出去,还说什么这次的事情让她来解决。”
      爹画符的手一顿,也忘记了念咒,他蹙起眉刚想继续画时忽然叹了口气,把笔放到了一边,说道:“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
      我心下有些疑惑,此时恨不得将疑问都问出来,说道:“姑姑知道什么,还有她怎么能看到地上有奇怪的东西,她为什么要让我们留在屋里?”
      爹有些烦地摆摆手说道:“你姑姑她长了一双阴阳眼,其他的别问,小孩子家知道这么多干什么,玩儿去。”他双手撑在桌上,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
      我心想,不说就不说,反正我总有一天会知道。我噘着嘴转身就走。跟这些装神弄鬼的大人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褚慈好玩一些。

      然而事实证明,即使两个人近乎同龄,但也存在着巨大的代沟。褚慈坐得端端正正地在看书,一整天都不变一个姿势,再这样下去恐怕都要坐成雕像了。
      我站在窗外,双手合十地朝褚慈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保佑保佑。”
      褚慈抬起了头朝我看过来,问道:“怎么了?”她神情有些不悦,也许是因为我又打扰她看书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看你坐了一天都这个姿势,都快坐成佛像了,于是来沾沾光。”
      褚慈看了我好一会,尽管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我能够辨别得出,她分明是再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来看我。哼,是想打架是吧,我个子比你矮不代表打不过你,于是我暗暗挽起了袖子。
      我正气得不得了的时候,听到爹在我身后说:“你连袖子都捋起来了,难得这么懂事,来帮我收桌子。”
      老实说,被这么夸我一点也不觉得开心。我转身去帮爹收桌子,猛地一抬头便看见爹的眼睛里有一滴血,就像血红色的眼泪似的。我浑身一僵,试探地唤了一声:“爹?”
      爹低下头来看我,那滴血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拖出了一道殷红的痕迹,活像是被人在脸上划了一刀似的。他问道:“怎么了?”
      我急忙摇头,眼睛睁得老大,我抬手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时,爹脸上哪还有什么红痕,我有些心悸地说:“没事,我来帮你搬桌子。”
      “搬什么桌子,你帮我把桌上的东西给收到我房里去。”爹说,他低下头将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递给了我。
      我在接过那些东西时不小心触碰到了爹的手,冷得像是学校门口卖的冰棍似的。我打了个寒颤,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知道了。”
      在经过书房时,我注意到褚慈诧异地往外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看我爹。他脸上难得有别的表情,因此我急忙回头朝爹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把东西胡乱地堆在爹房间里的木桌上,转身要离开时,我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阴森森的红玉盅。爹房间里的窗都被帘子遮起来了,此时又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阴暗无比,那红玉盅也因此显得鬼气逼人。
      我整颗心都被吊起来了,在往外跑时一时心急便撞到了门上,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房里传出咕咚一声,像是那个红玉盅晃了晃。

      -
      后来爹把家门锁了起来,还在门上贴了张符,他说道:“这几天你们就乖乖待在家里别出去了,等事情解决了你们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我趴在窗台上看他,因为什么都不懂才会更怕,我胡思乱想着,头脑里满是黑白电视里那些妖魔鬼怪的模样。
      褚慈仍然不为所动,她将《易经》上的句子整整齐齐地抄了下来,又轻声念了一遍,她念的是“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我转过头去看褚慈,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要这么用功地学这些,我以为我们只需要随便学学足够出去招摇撞骗就够了。我问道:“你看了这么久,学到多少了?”
      褚慈一边抄写着,一边说:“没懂多少,正因为如此,才要更努力一些。”
      “那你成绩一定很好。”我笃定地说。
      褚慈毫不谦逊地回了我一句:“自然比你好。”
      我听着怎么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这人抬高自己也就罢了,还顺带着贬低了我一番。

      一天一晃就过去了,天色又暗了下来,我撑着下巴打着瞌睡,而褚慈已经记下了好几页书。爹推开书房的门,对我们说道:“去休息吧,记着,听到什么声音千万别回头去看,闭好你们的眼睛。”
      我睁开困倦的双眼朝爹看去,看到了他眼下的青黑。爹的脸色有些苍白,和姑姑有得一拼了,他似乎瘦了一些,穿了好几年的衣服如今看来显得有点宽大了。
      褚慈放下了笔,又把书合了上,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角上,她说道:“叔叔,我们知道了。”
      不不,其实只有你知道,我一点也不清楚。我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对着爹点了点头。
      爹沉沉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有一瞬,我在他的背上看到了一团白雾,那白雾一块稀一块薄,显得有些吓人。我心一紧,急忙揉揉眼又看了过去,然而什么雾都看不见了。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褚慈已经站起身走了出去,我回过神来时发现房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急忙关了灯追上褚慈,活像后面有鬼追我一样。

      果然,晚上两三点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更大一些,硬生生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我猛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浑身不住地哆嗦了几下。
      声音戛然而止,我悄悄地把头伸出了被子。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的是我们的房门!我瞪直了双目想要转头一看,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双眼。
      褚慈在我耳后小声地说:“因为无知才会猜疑,猜疑者心中有鬼,心中有鬼者自然招鬼。”语气淡淡的,像烟一样。
      我僵住了,胸膛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一声也不敢吭。敲门声还在继续,像是要把门敲坏一般,单薄的木门根本抵不过这么猛烈的敲击。
      褚慈又继续说道:“沉心静气,默背你语文书上的第一篇课文,从头背到尾,背完了背第二课,别想其他的。”
      我都快急死了,她竟然叫我背课文,不知道那玩意我是从来都背不下来的吗,算了,那就背吧。我绞尽脑汁地回忆课文里的每一个句子,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了?
      渐渐地,那些可怕的念头离开了我的脑海,我的脑子都要被课文挤炸了。
      敲门声停了下来,门外的东西似乎是离开了。褚慈这才把捂住我眼睛的手放开,略带嫌弃地说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哼了一声把被子都扯了过来,不想理他。

      然而一切没有结束,从爹房里传出了一声嘶哑的惨叫声,那是我爹的声音!我几乎在下一秒便掀开了被子,赤着脚跑了出去,而褚慈跟在了我后面。
      大门嘭一声响起,姑姑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喊道:“你们回房里去!”
      我心又急又慌,根本不想理会姑姑说的话,我跑向爹的房间,看见爹的房门竟然被打开了。爹像失了神似的站着一动不动,一个鬼影从他身上扑了出来,朝储物柜上的红玉盅撞去。
      那鬼影在触碰到红玉盅时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而后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红玉盅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在陨铁锁链下的金色符箓忽然破裂开来,随即陨铁锁链一紧,那红玉盅被压制得停下了晃动。
      我惊愕地看着,感觉背都凉了大半,我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碰碰爹,手刚伸出来就被姑姑一巴掌拍了下去。
      姑姑的神情太过可怕,脸色白得就跟鬼一样。她瞪大了双目定定地看着那个红玉盅,双眼里是掩饰不了的恐惧。
      一股黑气从红玉盅上冒出,斜斜地打入了爹身体里,随即爹晃了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姑姑喘息不已地低头看向我爹,说了一句:“鬼气入体,你们千万不要碰他。”
      我忽然想起爹在那天夜里说的“截路空亡,有凶灾,已避无可避”,是不是他早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姑姑转身就走,步子虚弱不稳,她说道:“此局值符飞宫,吉事不就,凶更凶。”
      在姑姑离开之后,我的腿有些发软,一个劲地想往爹屋里跑。褚慈把我拉扯回了屋里,她边走边说:“别怕,有我在呢。”
      我心里发慌,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不敢放,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幕幕,我问道:“你学了那么多,你知道怎么救我爹吗?”
      褚慈说:“你以为有这么容易,那天底下看过书的岂不都是圣人?”
      我把头转向一边没有再和她说话,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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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鬼气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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