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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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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半日,总算见着前面有一个挨着山脚的小镇子。我觉得我们眼下的狼狈样子上演一对遭遇劫匪的落难兄妹正合适。
“对了,公子如何称呼?”
“敝姓慕,姑娘又如何称呼?”
姓慕?我顿了顿:“我姓萧。”
姓慕的靠在我身上突然停了脚步:“进了镇里我们如何说辞?”
我也不得不停下来:“我负责来说就行。”
“哦,那在下负责什么?”
“你负责闭嘴。”
……
刚进镇子就有人看到我们,镇子不大,很快就传遍了盘龙山上下来两个遭了劫匪的倒霉蛋,有热心的人把我们带到镇上郎中处。
我身上也有不少磕碰擦划的伤口,不过远不如姓慕的那么惨烈,镇上的老郎中都被他的伤唬得瞪眼,直夸他撑到现在真坚强。
处理完伤口,姓慕的告诉我他身上还剩些银子没有孝敬给河神山神,我便摸出来,付了诊费换了两身行头也还有剩,郎中留我们在他的药堂里住了一晚上。
这处小镇已经在京城地界里,不过偏离了我原本进京的路线,处在我一开始掉下去那条河的支流上,陆荣他们可能是顺着主河道找去了,所以我才没见着他们找过来。
从这个小镇到京城大约要半天的车程。第二天一早镇上恰好有要进京城送货的马车,我们便搭了顺风车,终于在午后时分进了京城大门。
姓慕的伤势不轻,小镇的郎中只能做最基本的处理,马车一进京便先把他拉到了小镇郎中推荐的一家京城医馆。
赶车的汪老三是个憨实仗义的大叔,对我和姓慕的这对“苦命兄妹”颇照顾,怎么也不肯收我们给的车钱。我看看天色,便问:“汪大叔,一会儿您送完了货能否捎我一程到赫连丞相府?京城里的路我不熟。”
汪老三看看我和姓慕的,有些瞪眼:“丞相府?”先前我只跟他说了进京城是为投奔亲戚。
我摆出诚恳正直的脸色:“正是要投奔的亲戚在丞相府里当差,眼下哥哥要留在医馆治伤,我须得去那里找亲戚知会一声。”
啧,演技都是逼出来的。
汪老三毫不怀疑,让我等他给马喂料,然后再捎我过去。
姓慕的盯着我看很久了,汪老三一出门他便开口道:“萧姑娘原来是丞相府上的人?”
这会儿他倒是不嬉皮笑脸了,不过脸上不是膏药就是绷带的造型还是不太能入眼。我摇头:“不是说了只是投奔亲戚么。”耗了这两三天,小朗应该已经在丞相府了吧。
姓慕的皱眉看我,显然对我拿“投奔亲戚”之说糊弄他有些不满。
我没理会,从他剩下的银两里挑了块不大不小的:“这银子我就当下山捎着慕公子你的辛苦费了,余下的钱若是不够诊费,等我投奔了亲戚再来还你。”一会儿把这银子留在汪老三马车上当路费。
姓慕的依然皱眉看我,半晌道:“银子不必还了。”
我就知道他不能是个缺钱的。
姓慕的又道:“姑娘搭救之恩在下尚未得报,银子无足挂齿,姑娘好歹也给在下一个日后登门道谢的机会。”
我摸着身上的绷带诚恳道:“慕公子,我被你连累这趟完全属于一段孽缘,你还是不要来登门道谢的好,我怕再见着你会忍不住待客不周。”
姓慕的嘴角便勾着怎么都放不下来:“姑娘又说笑,你不是一直都忍过来了么。”
……殴打病患可能要犯法,不过弄死这个臭不要脸的应该算替天行道吧?
“慕公子,你嗓子不哑了么?”
“哑。”
“那你怎么还这么多话。”
“伤口疼,需得找人说话分分心。”
“……”
想找人说话分心是吧,那我怎么能满足你。
接下来无论姓慕的如何挑拨,我只坐在一边玩指甲不吭声,姓慕的也就没意思了,闭了嘴专心致志的去伤口疼。
等汪老三喂好了马在外面叫我,我起身出门前还是又看了眼那个包得木乃伊似的躺在榻上的人。
啧,这么一身伤要养好此人必须还得遭一阵子罪。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就好多了。
“姑娘一步一回头,看来还是舍不得在下,想你此前全不避男女之嫌,何必这时再矜持上呢。不如留个姓名住址,等在下伤好了咱们再续前缘?”
……真是一会儿都憋不得啊,为了让我还口已经到如此不要脸面的地步了么?
我提起全部耐性再去直视他那张上了药后越发面目全非的脸,做娇羞状:“慕公子你句句不离我家事姓名,可见也对我颇多倾慕,我虽自知有娇花之色,但为人还是蛮低调内敛的,公子你不要这样。”
要说绷带膏药,我脸上又不是没有,虽然远不如姓慕的脸上多,但若有必要,我也是可以往地上一横来一出娇花惹人怜的好不好,只不过娇花刚被霜打过磕碜了一点。
姓慕的果然噎了,看神经病一样看我。
膈应不死你个小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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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老三送货的半路上把我捎到了赫连丞相府外,已经快到掌灯的时候,我在丞相府大门斜对面的小巷口犹豫了好一会儿——因为眼下形象太落魄,门口那俩一看就不好说话的守卫可能不会待见我。
犹豫来犹豫去,丞相府门前已经点了灯,大道一头传来笃笃马蹄声,然后就见那边路上奔过来一队人马,马上个个劲装佩剑,依次有序的在丞相府门前勒马停下,很有训练有素的派头。
门口两个守卫冲着为首披着大氅的那人咔就跪下了:“世子!”
才几个月不见,公子已经变成世子了啊……
我在巷口的阴影中思考了一下,朝离我更近的人喊道:“陆侍卫。”
一帮人应声齐齐回头。
嗯,陆侍卫,我知道我现在额头鼓着大包还圈着两溜纱布的样子特别傻逼,但你也不至于拿这种五雷轰顶得连马都快坐不稳的反应来面对我吧?
赫连漠云已经翻身下马快步到我跟前:“司徒!”大松一口气的样子,再上下看看我,那眉头皱得,估计实在看不下去,解了大氅往我身上一罩,“你何时进了京的?”
我照实道:“今天下午进的京,刚才到你家门外,恰好碰着你们回来。”
看他们这个样子,我揣测之前该是出去找我的。
赫连漠云听罢便回头往两个守卫那边看,两人一个激灵,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表示我已经在对面巷口站了好一会儿了但又不上前,他们不确定我是不是什么可疑分子所以只是放我在那里站着。
你们那个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的眼神如此威武霸气,我当然不敢上前。
赫连漠云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下午进的京?我如何不知?”说着便沉下脸往刚刚下马的一队侍卫冷声喝过去:“城门的关卡是怎么回事,要你们何用?!”
之前在渠灵山上从没见过赫连公子还有如此威风模样,眼下应该是在自家地头,所以霸气全开了。我都被喝得愣了一下。
被骂的几个侍卫手里正拿着几张画像模样的纸张,此时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纸张,唯唯诺诺说不出话,神色似乎格外的苦楚而又委屈。
城门关卡?哦对,进京城大门时是有入城者须挨个排查这么个程序,不过我那时看到城墙上贴着一排新旧不一为数不少的画像,城门守卫手里拿的那张画像我也没机会瞧清楚,还以为是在排查通缉犯,再说守卫看过我和那姓慕的也没说什么就放行了。
我于是探头去看侍卫手里的画像,心里想着该是怎样失真到离谱的画像,连累人家侍卫认不出来无端遭骂。陆荣却凑在一边说画像是赫连漠云亲手画的。
丞相公子的丹青确实厉害。
我对着画像上赫然是我模样的素描奇怪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并不是这画像失真,而是我本人现在比较失真。
“……”
不过这也不是我故意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