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色花》大象叔叔

48、结局(三):雨桐的归宿

　　用无比复杂的心情打开写封信，期待而又恐惧。希望彻底结束，又不忍心看到信里写满的伤悲。
　　想哲：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死亡或许是我对自己最好的解脱。从那个禽兽占有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用同一个皮囊，不同的灵魂活着，精神被极度的分裂。这一刻我彻底放下了，放下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松弛。唯一的遗憾就是你。
　　无法用语言形容对你的爱，深沉、厚重、深刻，就连背叛也不能改变。但这样的爱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情，而我却那样做了。我看到自己贪婪的一面。我有时也会恨你，恨你为什么不是那个能带我上岸的人，恨你不能为我义无反顾。但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太软弱，向命运低头。
　　现实是残酷的，身处其中，感到迷茫、无助、彷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用那稚嫩的肩膀扛起。我是个弱女子，而又一无所有，只有这已经肮脏的漂亮的皮囊，能给我带来活着的希望。上天给我一个机会，我抓住了，从此不断坠落下去。
　　每个夜晚，光裸着身体，当男人酣睡后，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已经是雨薇的神态。我可以从容的扮演着截然不同的两个角色，有时候会突然感觉，我被雨薇灵魂附体。而有时又会觉得我给死去的妹妹贴上了罪恶的标签。只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干净的将来。
　　渐渐的发现自己喜欢上这纸醉金迷般的生活，金钱一点点的蚕食掉我的初衷，肮脏的交易不仅能解决雨薇的治疗费、护理费和我所有的开销，而且可以毫无顾忌的大把的挥霍，租高档公寓、疯狂的购物、买首饰买衣服买化妆品，这样的挥霍大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一时间我感到自己是强大的。我渐渐的坠入欲望的深渊，而不能自拔。有时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反省自己，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母和妹妹，想到深处，会不自觉发狂起来，然后用酒精麻醉自己。酒醒了，这个花花世界依然如此“美好”，我又变回那个贪婪的我。但这一切，只能我独自享受，没人看得到，大家看到的也只是那个扎马，尾穿T恤的，成绩优良、品质优秀的良家女孩。没人会知道，那个每个夜晚躺在不同男人的身体下面的那个邪恶的女人会是我。尽管，我不想承认，在这行里我的名气不仅因为我出众的外表，更能吸引人的是外表看似清纯的我，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差。这是很多男人都梦寐以求的。
　　也许上天安排你来拯救我，那个时候，我处于极度的矛盾中，我想退出，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和你相爱，然后结婚生孩子。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是一个美丽的梦。即使那样，我仍然做着这样的梦，而且希望永远不要睡醒。为此,我精心布局着我的过去和现在，一丝疏漏都不敢有，哪怕一点疏漏，都会葬送掉我的爱情。
　　郁榕从我的生活的蛛丝马迹嗅出了味道。我以为我会很紧张，会很害怕，会害怕从此失掉一切。但我却很从容的导演了一切，掩盖了一切。我从郁榕的炫耀中，得知了你，而后你却奇迹般的成了我的客人。经过激烈的心里斗争后，我做了一个让我这辈子既高兴又后悔的决定。我的阴谋也从此开始。那天我知道郁榕要去见你，我假装痛经让我第一次以雨桐的身份见到了你。我不能自已了，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伪造了户口本和成了植物人的雨薇的身份证，我把我被□□的故事，修改成雨薇的遭遇。我用眼泪换取了你的信任。
　　但最终我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有辞职，只是跟老板请了长假，开始了和你不能预知明天的生活。也从那天开始不再写日记。我的贪婪，与其说是缺乏安全感，还不如说我对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仍然心有眷恋。
　　郁榕一直是横在我们中间的一根刺，她对你的爱比我纯粹、坚贞，我知道你也是爱她的，只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对于我，除了爱，还有男人的占有欲。我恨郁榕，但同时我又很爱她。她是我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除了等待和付出，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期待你的选择，但我知道那个结果会偏向我多一些。我甚至在看到了那张人流单子后，仍然决定给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因为你要带我去见你的父母。
　　梦始终是梦，总有醒的一天。梦醒了，我们也就结束了。你的家庭不能容忍我灰色的过往和家庭。我决定要走了，给你，给你和郁榕一个美好的未来。心里痛不可当，心里的恨再怎么掩饰也仍然存在着。我又向罪恶迈出了一步。我从一个从业者变成一个组织者。我有了响当当的名头。没有了爱情，只有那红通通的票子才能暂时麻木我的身体和灵魂。越来越多，我极度满足的同时，身心被四分五裂地切割成无数块。夜里开始不能入睡，吃安眠药，剂量也越来越大。我没有办法挽救自己，只能一点点地看自己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我唯一的遗憾还是你，尽管我知道你已经十分幸福了，但还是不能自制的去见了你。
　　后悔当初的决定，人可以为某种珍贵的东西，做出牺牲，但这样的牺牲代价太大。尽管如此，如果再面临选择，我或许，会选择苦难，而不是沉堕。人生没有回头路。唉，说这么多干嘛！
　　最后有一件事求你，我想请你把我的骨灰送回我的老家，把我和爸爸妈妈和妹妹埋在一起。这是地址。…。如果你不愿意，就把我的骨灰撒在海里。
　　原谅我对你的谎言。再见了，我的爱人，郁榕是你最好的选择，再见了我的爱人，我会在天国或者地狱祝福你们。
　　雨桐绝笔。

　　我和郁榕面面相觑，我们的脸上都是沉重的表情。有一句话叫：没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们无法用对错来评判雨桐的一生。但她确实走进了死胡同，犯了法，最终心里崩塌，葬送掉了自己。逆境时没有什么比勇气和坚韧更重要。
　　雨桐的信和日记是不是要交给警察？郁榕问我。
　　我点点头。
　　老公，我还是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也不想相信。欲望让多少人迷失掉自己。
　　我把日记本和信都交给了公安局。尽管没有寄信地址，但警察还是很快查到了她在a市的居所，房子的名字不是她的。警察到的时候，雨桐已经吞服安眠药自杀了。她把所有的罪行和非法所得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她还希望她上班赚来的钱，除了办丧事外，剩下的留给我和郁榕。警察经过调查，认定这些钱是合法来源，就按照她的意愿留给了我们。我们也没要，把钱捐给了希望工程，为雨桐赎一些罪。
　　我和郁榕抱着雨桐的骨灰，坐动车去雨桐的老家。她的老家就藏在山水之间。清澈高远的的天空，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片翠绿的树林，这里交通闭塞，没有巴士经过。我们下了火车，坐汽车到县城，找了辆三轮摩托，花了几十块钱块钱把我送到这里。蜿蜒不平的羊肠小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个破落贫穷的山村。雨桐和雨薇就出生在这里。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也只剩下老人了。
　　进村的时候，村口有几个人站在那里闲聊。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和简单的淳朴。我想这里，温饱就是他们的追求。突然很羡慕他们，可以远离尘世的喧嚣，远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需要华丽的皮囊，不需要伪善的笑容，只是简单真实的生活着。我可以确信雨桐身上的纯真是与生俱来的，只是生活的重压让她需要隐藏这些。就连堕入红尘，那样的坚忍和麻木的背后，也透露着那份纯真。
　　我向村口的人打听雨桐的家。我的话一出口，就看到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们的脸上立刻呈现出复杂的神情。
　　她家没人了，她爸她妈还有她妹妹都没了，就剩她自己了，也好多年没回来了。
　　哎，真是可怜！上辈子造什么孽了。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说。
　　可怜什么，不是她妈勾搭人，能有今天。其中一个反驳道。女人就不能太好看了。红颜祸水呀。
　　那天底下的比她娘仨漂亮的很多，都像她们那样？别摔了一跤，怪路不平。
　　这些老者，大约应该没受过很多教育，但他们有人生阅历。
　　郁榕听完这话，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我果断打断他们，表明来意，他们便带我们去见村主任。被人指引着，来到她们的家。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由于长时间没人居住，房子已经破烂不堪，院子已经长满了杂草。院墙部分已经坍塌，房子也已经破旧不堪，甚至任何一场风雨就可以轻易的摧毁它。破败而毫无生气，丝毫没有家的意义，只有角落处的一口井似乎还有点生命的迹象。那门，上面的漆已经斑驳掉落，门板中间呈现很大的缝隙。推开门，里面已经落满了灰尘，蛛网也挂得到处都是。破旧的组合柜上的老钟已经停止了摆动。静，死一般的静。
　　我打开座钟，灰尘有灰尘扬起来，里面有一张照片，已经褶皱弯曲，也被灰尘覆盖。我拿起来，掸了掸灰，郁榕递给一张纸巾，我仔细擦了干净，才看清这张照片。那是一张黑白色全家福。男人浓眉大眼，国字脸，眉宇间有五分清秀，有五分坚毅。女人留着齐肩短发，五官精致，没有化妆，也是粗布衣服，却掩饰不了天然的美丽，让人心动。两个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扎着小辫，十分可爱。这就是雨桐和雨薇。原本多么幸福的一家，最终都吞噬在欲望里。
　　我们带走了这张照片，去了他们家的墓地，埋好了雨桐。伤痛消失，心情变得平静。正如雨桐所说，死亡是雨桐最好的归宿，那一切的痛苦和隐忍都已灰飞烟灭。愿他们全家来生再做亲人，愿他们的生活平安淡然就好。
　　回到家，儿子飞跑过来抱住了郁榕的腿，嘴里喊着妈妈。女儿在我妈的怀里咿呀着，探着身子也求爸爸妈妈抱。幸福原本就是如此简单，所有的悲伤都将成为过往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