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今夕何如

18、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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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板在向下滑时并非完全平顺地滑行，因坡面起伏，时而高时而低，若是滑过高地，甚至有一瞬会跃起，腾空飞行一段距离后才会落地，随着下滑速度越来越快，门板的起伏也越大。

　　张玄忽觉身子失重，知道是门板又飞起来了，她不由捏紧了手中绳索，紧接着门板重重落地，继续下滑。

　　她担心地问：“小酒？！六叔？！”

　　“我没事。”
　　“没伤着。”小酒与崔六两人都应了声。

　　躲过了那一刀……
　　张玄松了口气，对于小酒不假思索护着她的举动心生感动，再没有比面对生死的那一刻更能体现人心的了。

　　她刚想抬头看看周围情形，小酒却一把将她的头按下去，凶巴巴地斥道：“乱动什么？还没跑远呢，指不定还有什么暗器弓箭飞过来呢！”

　　张玄心窝一暖，眼眶发热，哽着嗓子乖巧地应了一声：“嗯。”

　　小酒平时看着不着调，关键时候却尤为可靠。她以前总把他当成调皮的小弟看待，可今天忽然让她意识到，他也是个可靠的儿郎了。

　　陈益连掷两把腰刀，但门板于草坡上滑行时上下颠簸，毫无规律，两次都擦过去了没有正中目标。他劈手夺过第三把腰刀，再回头时，那几人已滑的远了，他又没专门用腰刀练过投掷，以腰刀的重量，此时的距离已经毫无准头可言。

　　他见那几人已经逃远，也就放弃了，毕竟大风寨内绝大多数山匪都降了，根基不在，就这三四人，看身形其中还有两个少年人，定然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就听稍远处的进义副尉厉声喝道：“弓箭手准备，射箭！”

　　等那些训练松懈、得过且过的州府弓箭手赶过来，准备好开弓射箭时，张玄等人已经滑出几十丈远，这一阵箭雨飞过去，瞧着气势挺足，却尽数落空，只钉死草丛里几只倒霉的地鼠野兔。但哪怕进义副尉知道这一阵箭定会射空，装也是要装一下样子的。

　　孟裴立于陡坡之上，眼看门板载着那四人越滑越远。

　　昨日虽与张玄有过照面，在箭塔上只是惊鸿一瞥，离得又远，看的并不分明，方才两人却只隔了一丈多远，又是正面相对，他将张玄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暗奇。

　　张大风身高马大，生的方面大耳，浓眉虎目，满脸的络腮胡子。想不到那么粗糙的莽汉，也能养得出那样清秀俊美的儿子，还是自小在这穷山恶水之地，全是山匪粗汉的山寨里长大的。

　　方才眼神交汇，虽然张玄眼神中有惊讶之色，却并不显得惊慌失措，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在此种情景下还能保持冷静也是难得。

　　李钤辖与古二入内去捕张大风，却发出如此骚动，多半是发现张大风不知所踪，而刚才与他照面的少年是张大风之子，两厢结合不难得结论——门板上那个作书生打扮的人，不是秀才，而是张大风。

　　这滑下山坡的法子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居然还真给他们逃出了包围圈……

　　如此一来胡修平想要擒住贼首之计落了空，也就是窦先生的计策落了空。

　　孟裴居然心情不差，嘴角勾起不为人所察的些微弧度。说不定他们还真能逃出去呢……

　　正当此时，山寨里急匆匆奔出一名官兵，呼叫道：“张大风不见了！”

　　孟赟吃惊地与窦先生对视一眼，再看回草坡之下，几乎异口同声叫了出来：“那人就是张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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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两刻之前，古二带着李钤辖等人，来到大院西北侧的牢房外。

　　路过杂物房时，听见里面有人呼叫救命，声音有气无力，他却仍能分辨得出是陈五在叫，心中顿觉不妙，急忙打开杂物房的门，果然地上躺着陈五，双手双脚被绑，还哭丧着一张苦瓜脸。

　　陈五一见他，便急忙喊道：“二哥救我！”

　　古二脸色阴沉：“你怎么回事？张大风呢？”

　　陈五将张玄小酒不知怎的逃出屋子，又设计擒住他，救出张大风等三人之事说了。古二气得脸色发青。

　　李钤辖立在门外，也全数听见了，便是一挥手：“全都拿下！”身后兵士听命，将孙猴儿等人就地按倒，又有三四名兵士举刀涌入杂物房，就要上来擒拿古二。

　　古二大惊：“李大人，为何要擒我？”

　　李钤辖冷笑道：“古二，你当我好骗么？说什么两个少年郎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怎么可能？！我看是你们事先编好的说法吧。你表面答应胡大人，却暗中将张大风放出去，既全了兄弟情义，自己又能谋个官职，你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都给我擒下了！”

　　古二手按腰间刀柄，阴着脸扫视房中那三四名兵士，以他的身手，这几人还是应付得了的，但若是此时动手反抗，就坐实了李钤辖的猜测，胡知州就真会认为自己暗中放走了张大风。

　　若是不反抗，胡知州也未必会信自己是真心投靠。但要是这一走，想谋官职一事，就都化为泡影了……

　　他仍在踌躇犹豫，左右兵士已上前来将他按倒在地。他索性放弃挣扎，束手就擒。

　　古二脸向下被摁在地上，侧过脸拼命仰头看向李钤辖：“李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是一心效忠胡大人的！那两个小子古灵精怪，是小人忽略轻敌了，并非串谋欺骗胡大人啊！”

　　李钤辖哼了一声：“你这番辩解之词，等到了胡大人面前再说吧！”他上山是来擒拿张大风的，若是抓不住贼首张大风，至少也要抓个顶罪的。

　　古二急切地吼道：“李大人，张大风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何况寨子已经被层层包围，门口有那么多官兵在，他们逃不出去的，多半还在寨子里躲藏，先要封锁大门，不再让人进出！”

　　李钤辖心道还用你说，老子这么多年的兵是白带的吗？当下命人将古二陈五等人绑紧后关入牢房，接着赶去山寨门口。

　　全没想到，张大风竟然已经乔装改扮，逃到寨子外面去了！

　　李钤辖想起古二所言，说张大风仍躲藏在寨子里云云，便暗骂一声，更认定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只为拖延时间让张大风等人有机会逃跑而已。

　　听到孟赟说滑下草坡之人中有张大风，陈益吃了一惊，回头见孟赟不满地向自己看过来，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召来三名孟府侍卫，跃下坡崖，顺着陡坡往下溜。

　　在外带队的进义副尉则是暗暗叫苦，李钤辖入内抓张大风，他却让张大风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了，这可真是要倒大霉了，只怕官职难保！

　　他赶紧点齐人马，急急去追。可这队人马到了山坡前却有点愣神，这坡也太陡了点，他们可却没法像陈益那四人一样顺坡直接下去，人家那是有功夫在身的，轮到自己，脚下一个踩空，只怕贼首没追到，自己先滚下山殉了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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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板在野草上阻力极小，越滑越快。

　　张玄从小酒身下探出头，看看距离已经是弓箭暗器都射不着的距离了，便抬起身。小酒也放开了她。

　　张玄坐在张大风双腿左侧，双手紧抓门板上固定的绳索，风迎面吹得她额发飞扬，一路上细小灌木藤枝抽打在她手上，生疼，但她满心激动与紧张，根本感觉不到这些疼痛。

　　她转过头来，见小酒也正朝她看过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小酒长长出了一口气，恐惧紧张消失的同时，只觉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只抓住绳索的双手还在勉力抓紧，却不停发颤。

　　张玄瞧他脸色苍白，知道他是后怕，但即使是如此害怕，在刀箭飞来的一瞬间，他仍然选择了护住她……她诚挚地道：“小酒，多谢你。”

　　小酒却没有半分高兴神色，反而黯然垂首：“别谢我，若不是二叔，你爹不会……不会受此重伤，我们也不会这样逃出来……你没怪我，我已经，已经……”

　　张玄见他满脸愧色，摇摇头：“此事全是古二卑鄙，是他一手造成，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别责怪自己，你什么错也没犯。”

　　小酒点点头，还是精神不振。自小到大都敬重爱戴之人，却原来是如此卑劣，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崔六冷声提醒道：“别轻松得太早，有人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