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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小泉公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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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霍承纲回到幕僚府。想了再想,还是去见了太子。望了眼天色,谨慎起见,霍承纲先让贴身小厮去问问太子睡下没有。
小厮很快回来道:“太子在书房,还未睡下。”
这个时辰了还未睡?霍承纲倏地起身,疾步去了书房。
太子韩霐在书房枯坐,鎏金莲花的油灯跳动着豆苗大的火光。霍承纲一进门便道:“霍先生,皇上要为贤德妃在毓坤宫盖一座玉房。”
“什么!”霍承纲咬牙道:“皇上他疯了吗。”
“是啊。父皇他疯了吗。”太子倒在太师椅上,心里也很茫然。
比起国库哪有银子让贤德妃折腾,韩霐更震惊父皇会纵然贤德妃这么奢靡无度。难道父皇真的中了蛊了。从元熙二十年开始,他就接二连三的办傻事。
太子道:“……是年初的事。折子被中留,一直没漏出来风声。今日我去工部和季时良讨论秋汛疏浚一事。工部年年都要在河东河西砸钱,今年也跑不了。”
“季时良冒死觐见。将劝谏折和给我,让我出个主意。”
霍承纲想起下午郑铉海说的话,询问道:“可是明面上皇上中止了盖玉房的念头。私下还在进行。”
太子温和疲倦的目光望着霍承纲,“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工部的郑铉海同我说,从三月开始于阗、蓝田两地不断有籽玉送往京城核验。怕是明年就要开采玉山。”
太子嗤笑一声,目光冷意森森。一扫颓丧之意,倏地道:“如此劳民伤财。和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有和区别!”
元熙帝是个昏君吗?
霍承纲觉得他很难下定义,元熙帝灭卫纣,立新晋。化田亩,平地税。开商路,通友邦。在位二十余年,大免过三次赋税,赦过两次天下。
可如今的元熙帝,开始老了。渐渐的,也糊涂了。自私、荒唐,年轻那些乱糟糟的事。堆积到今天。
一桩桩,一件件,全成了隐患。
尤其是元熙帝这位‘褒姒’——贤德妃曹玉珠。
霍承纲想到这位贤德妃,心中冷笑。后槽牙恨意十足。
元熙帝是个荒唐之人。皇后和贤德妃谁先进门,至今还没有个定数。
太子和楚王之争,更是从两位殿下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时就开始了。
谁都知道,以当年元熙帝宠贤德妃的架势,楚王殿下早生十天,这太子之位花落谁家还不一定。
清晨,照例送走太子殿下后,杭心姝便妆点妆面,去长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近一年来,皇后娘娘身体越发不济。人也被禁足在长春宫,除了杭心姝,没有人能进去探望。
杭心姝探望的权力还是太子殿下和霍承纲一起争取来的。
为此,霍承纲还暗中操动北直隶官场的人员调动。将贤德妃和楚王殿下一手安排的人士名单全部大换血。
贤德妃和楚王殿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和霍承纲已占上风。贤德妃不敢引起皇上的主意,遂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没多久,便出了太子殿下操持宫务,办砸皇命,被训一事。
杭心姝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长春宫里,皇后陈妤双手合十站在玛瑙石璧桌前供奉的丹书铁劵前。目光清清冷冷,这是陈家当年协助皇上夺下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后。皇上亲自赏赐的丹书铁劵。
尔今不过区区二十余年,当年拥有丹书铁劵的人家,死了有十之八九。当年的免死金券,如今已然成了道催命符。
若有的选,皇后陈妤绝不会选这幅丹书铁劵作为奠祭的工具。可皇上不许她在宫内为陈家祭祀,陈妤无法。只能将陈家当年日日夜夜供奉的丹书铁劵拿出来。
一日三香,每日必拜。
每每皇上说什么时候,皇后便淡淡道:“臣妾铭记皇恩,供奉皇家赏赐也有错了?”噎的皇上哑口无言,只觉得恶心。
韩懋之知道皇后是故意的,她故意在恶心他。骂他朝令夕改,骂他出尔反尔,骂他过河拆桥,无耻之徒。
可那又怎样。这天下是韩家的天下,不是陈家的!陈家立了不世之功又如何,他们就可以肆意扰乱朝纲,卖官鬻爵,将他这个皇帝不放在眼里吗。
帝后之间的事,杭心姝向来不敢过多探究。对这两位身份特殊的公公婆婆,杭心姝能做的只有敬而再敬。
杭心姝向皇后见礼,问过皇后一日三餐后,又问她身体是否安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她去办。杭心姝尽可能的坐好一个儿媳的本分。
平日皇后话不多,常常让杭心姝放心。留她用过午膳后,便放她回去了。
今日却有些特别。用过午膳后,皇后特意留了她一会儿,面对杭心姝诧异的目光。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道:“再等等。”
等什么?
杭心姝茫然不已,却只能笑着应是。约莫未时的时候,终于有个老年宫女装扮的女子,附耳在皇后耳旁说了窃语几句。
皇后点点头,对杭心姝道:“回去转告太子和霍先生。死的另一名太监是韩霆身边伺候的小泉公公。若太子不在,可先行告诉霍先生。切记,不要耽误。”
“是。儿臣遵命。”
杭心姝心里诧异,这位霍先生,到底为太子出谋划策了多少事。竟连母后也如此信任他。
明面上霍承纲是元熙二十年冬月里才拜在太子门下的。
现在看来,只怕这位霍先生早在为太子效力。只是不知因何故,一直藏在不为人知处。越国公家败,皇后没落,太子处境艰难,他才挺身而出。毅然而然扶持在太子左右。
这份勇气和心性,也难怪太子如此看重他。
杭心姝心里不禁肃然起敬,对这位霍先生可谓是敬佩至极。
回府后,杭心姝命令婢女丹露去请霍先生过来。霍承纲很快赶到,两人隔着屏风对话。
杭心姝道:“皇后娘娘让我转告霍先生一句。那死的两名太监,确有蹊跷。其中一人是贤德妃身边大太监的干儿子。”
“那小太监此前是照顾鲁王的,粗名小泉。入宫前一直就跟着鲁王殿下。有次鲁王殿下贪玩,在民间冲撞了位屠夫。
那时陛下还没有将贤德妃母子认回,孤儿寡母,人善可欺。屠夫举起鲁王就要摔死。
后面的话杭心姝有些不好说。遂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示意丹露上前说。
丹露继续道:“小太监拼死抱住屠夫,让鲁王殿下跑回家。自己确被屠夫打的鼻青脸肿,踢断了命-根-子泄恨。”
“后来陛下接鲁王殿下进宫时……小太监想着自己有这半根东西,不如没有。索性切了,进宫继续服侍鲁王殿下。人称小泉公公。”
丹露忍着羞意,说过最难说地方。
杭心姝接过话头道:“贤德妃身边的大太监是原勤政殿的一名侍笔。后来被圣上拨给贤德妃使唤后。祝公公为了讨好贤德妃,遂才认了小泉公公为干儿子。”
霍承纲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闻言沉思,笑道:“原来还有这般渊源。”仿佛第一次才知道一般,并没有提自己在外面获得的消息。
杭心姝长叹一声,“可不是吗。这样身份不一般的太监,哪个总管会指使他去太和殿的屋顶上除草。宫里多少粗使杂役用不得,偏得用他。”
杭心姝叹了口气,“可鲁王一口咬定,是内务府总管说人不够使,借人借到他宫里。鲁王为人粗枝大节,他身边只识得小泉。其余人一概不识,也不知吩咐小泉去叫人。竟直接把小泉拨给总管使唤。”
霍承纲无声地笑了,恰好有宫女送上一杯热茶。霍承纲瞥了宫女一眼,宫女心一跳,热茶差点泼在霍承纲身上。
幸而霍承掌阔皮厚,揽住茶杯稳稳拖住。宫女连忙跪下,霍承纲看也不看她,径直对杭心姝道:“太子妃殿下,我敬你是太子正妻。才抛下太子幕僚身份来见你。你若吩咐别的也就罢了。若是为打探太子的事。恕霍某无可奉告!”
杭心姝心领神会,给丹露递眼色。忙柔声道:“霍先生莫气!”
丹露沉着脸走出去,对那名奉茶宫女道:“你跟我来。”
奉茶宫女战战兢兢的跟着丹露走了。到了茶房,丹露沉着气问:“今日谁轮值?”
茶房里死寂一片,走出来一名挽着圆髻的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她不卑不亢道:“奴婢知秋,是今日茶房的值班宫女。”
丹露让奉茶宫女上前,不紧不慢的问:“你认得她吗。”
知秋上前仔细辨认片刻,摇头道:“不认得。”接着对丹露一福身,“丹露姐姐莫气,容我问问旁人。”
丹露‘恩’了一声。知秋转身,颇有气势的点了茶房几个妇人的名字,问:“你们上前好好看看,认识这个人吗。”接着,转身沏了一杯茶,欠身问丹露,“丹露姐姐喝茶。知秋斗胆问一句,可是这名宫女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