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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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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永远都不会忘掉,前世自己站在朱庭筠面前卑微地祈求,声音艰涩又难堪:“你再怎么不喜欢我,请你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给我个脸面,不要让我爹娘担心。”
那时朱庭筠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好似她不存在一般。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会得他这般厌恶,甚至视自己如一团云雾,只要挥挥手就能散去。
今儿天气甚好,清风拂来,那人如墨长发被风拂动,他的眼睛里泛着亮光,盈满看到她时才有的喜悦,快步追上来,笑道:“走到宫门口才想起夫人同我说过岳丈大人要过生辰,便与皇上告假赶过来,来得晚了些,还望夫人不要怪罪。阿衡也在,近来书读的如何了?方才遇到了梁大人,他与我说往后便是一家人了,可确有其事?”
杜若突然发现本该留在弟弟脸上的稚气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脊背挺得笔直,云淡风轻地笑道:“我前阵子登门向梁家提亲,梁大人已经同意,这话倒是没错的。不过我只是一介书生,与梁小姐在一起为的是情分,不希望牵扯其他。”
朱庭筠怔了怔,他有多久未见过这个小舅子了,竟不知他对自己居然有这般大的敌意。
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杜若,见她脸上波澜不惊,他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道:“两情相悦自是最好不过,你该早些与我说,作为你的姐夫为你上门跑这一趟也是应当的,你亲自出面梁家可有刁难你?”
朱庭筠和杜家人不怎么亲近,杜衡对他这个姐夫更是有莫名的敌意,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沉默不语,像今天这样和他说话还是第一次,却也只是为了和他划清界限。
真是天真,梁家是什么人?那是将权势看得最重的人家,若不是有利可图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当然这会儿他也没必要戳穿,杜若对这个弟弟十分在乎,他想缓和夫妻情分往后少不得要靠这个小舅子。
杜衡弯了弯嘴角没有回答,笑道:“阿姐,姐夫你们聊,我过去陪她。”
杜若眯了眯眼,看着弟弟走远,转过身,有些不耐地问:“你来干什么?”
这是两人成亲以来,杜若第一次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厌恶,用冷得几乎能冻伤人的口气质问她爱到骨子里的人。
阳光和煦,但吹在身上的风还是让人觉得凉,朱庭筠站在那里没开口,安静地让人觉得他下一刻会有滔天怒火要发作,他只是笑了笑,语气轻柔,走到杜若身边,低声道:“来给岳丈祝寿。若娘,这几天你一直在生气,是因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提醒我一声,给外人看到以为我们……我一直在外……”
杜若心里冷笑,方才自己口气太过冲了些,巴掌大的俏脸白皙红润,笑得客气又疏远:“相公一直忙朝政大事,我不想让你因为别的事情分心。”
朱庭筠所有的话被杜若轻飘飘地堵在喉咙里,无力又无奈,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杜若说话,杜若总是避重就轻,将想要亲近的他隔绝在外面。
“若娘,我……”
朱庭筠还想说什么,屋里的两位长辈迎出来,虽是翁婿却碍于他是当朝首辅的原因,老两口对他也甚是客气。
以前不觉,这会儿才觉得甚是不妥,这般见外如何称得上是一家人?赶紧道:“爹娘,庭筠本该随若娘一同前来,在路上耽搁了些许,还请您不要怪罪。”
说着示意琴书将带来的礼盒呈上,说道:“这是女婿的孝心,望您喜欢。”
杜老爷也十分意外,头一年过时节女婿还会露个脸,之后女儿全都以朝中事务繁忙为由不再提起他,他们生怕女儿为难所以从不提起。
杜若跟在后面不大情愿地挪回屋里,看到爹将礼盒打开,原本不在意,但在看清是什么东西以后惊得睁大眼。
当夫妻这些年,她对朱庭筠的喜好最清楚,与父亲一样,他也很喜欢苏瑾之的字画,书房里挂的,藏珍阁里都是,没想到他会舍得将其当做寿礼送给父亲。
果然杜若再父亲的脸上看到了欣喜和激动,不住地称赞:“这是苏瑾之年轻时的作品,虽然稍显稚嫩,却最是意气风发,真丝稀罕物,女婿有心了。”
朱庭筠不光顺着岳父大人的喜好送礼,便是在父亲那些友人面前也放下了身份,像个寻常人谈笑饮酒,让人恍然间觉得他只是个满腹才学的健谈书生。
杜若跟着母亲张罗,男人们在院中亭子里,远远地看一眼,便能看到不一样的朱庭筠,与往日的沉闷肃然不同,看起来更显年轻,不知是不是错觉,朱庭筠好像有意再找寻她,每每看到她会笑得更加热切。
杜若心里不快,索性将手边的事情全数交代给暖冬,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杜老爷这个生辰过得无比开怀,好友恭维,女婿待友人客气,不拘礼节更是让自己这个岳丈面上有光。
杜衡和杜若姐弟俩帮着送走客人,从外面回来见到喝的上了头的父亲拉着朱庭筠的胳膊不住地叮嘱:“若娘自小乖巧懂事,你得好好待她,若是敢惹她伤心,我这个当爹的定饶不了你。你们成亲三年怎么还不给我抱外孙,她不好意思,你作为男人更应该上点心。”
朱庭筠酒量好这会儿也脸色泛红,笑着不住点头,迷蒙地眼睛里装着点点星光,像是一汪勾人的泉要将杜若卷入其中。
只可惜杜若脸上一片波澜不惊,朱庭筠竟找不到一点温暖。
即便回家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朱庭筠道:“爹说想抱外孙,你我的年纪也该做爹娘了,不如……”
杜若没让他说完直接堵了他的嘴:“母亲抬举岚姨娘是何用意,你应该知道。你我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好急的,而且我近来乏累的很,实在没什么心思想这些,倒是岚姨娘那边你得多顾着些,免得到时候挨了母亲的训斥。”
朱庭筠那一抹热切最终还是沉入了冰凉的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