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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又是那间空荡荡的屋子。
      墙壁和地毯都是雪白的,只有一只乌黑的钟挂在墙上。
      十二点整。

      明楼坐在地毯上,身边是明诚。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之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明楼试着去碰明诚的手,倒是明诚主动先握住了他的。
      明诚的手有些冷,丝丝凉意顺着他的手掌心传过来。
      今天明楼没有用发胶,头发散着,比起往日失了傲气,看着有点儿落魄。
      明诚望着他,笑得温柔,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拨明楼额上的碎发,帮他理干净。
      “你这眼底青得更厉害了,又没睡好吧?”明诚问。
      明楼不答,只是蹙着眉看着他。
      “以后要早点睡,睡前记得喝点儿热牛奶,安神。再不好好睡觉,身体要累坏的。”
      “……好。”
      “头疼了吧?”明诚曲起食指,指关节上微微用力,打着圈揉摁明楼的太阳穴,“感觉好些了吗?”
      明楼终于笑了,只是还有些勉强:“嗯,好多了。”
      明诚笑意加深,手下不停。
      明楼看着他,手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明诚的脸。
      明诚侧头,顺势蹭了蹭。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钟嗒哒作响。

      许久,明楼才略带沙哑地开口:“对不起。”他已经在这里见过明诚很多次了,但却是第一次讲出心里话。
      明诚摇头:“没什么需要对不起的。”
      “我本来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案的,我本来可以救你的,我本来……”
      “你救我了。”明诚打断他,说得认真,“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而且,没有你,我十岁的时候就死了。”
      明楼的手指狠狠地抓着地毯:“可我不是为了让你因为我再死一次!”
      “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我们两个共同的理想。”明诚更正他,“我们不是早就约定好了,无论谁先倒下,另一个也要坚持下去、永不放弃?”
      明楼闭上眼睛,神色之间全是痛苦,“我知道,阿诚,我也一直在努力这样做……可我没想过会这么难,太难了。”
      明诚伸出一只手抱住他,一只手细细抚摸着明楼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的手背:“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你做得很好。”
      乌黑的钟俯瞰着雪白房间里的两个人。嗒哒,嗒哒。

      等明楼稍稍平复些,明诚才放开他。可明楼仍然像怕他丢了一样伸手揽住了他,明诚也没躲开。
      明诚用手指在地毯上画着:“你看,这条短线。当初如果没有你,这条短线就是我的全部生命。可现在,”明诚修长的手指远远地画出去,在手臂不能及的地方才抬起,“你让我的生命变得这么长,没有尽头。”
      明楼皱眉,摇头。他不想说,只是摇头。
      “别摇头啊,我现在虽然不在你身边,可我……”明诚点了点明楼的胸口和额头,“我在你的这儿、这儿。而且,这么多年,这世界因为我有了无数的改变,而这些改变又带来了无数变动,当然是无尽的。”
      明楼的手搭在明诚的腰上,久久不言语。
      “不要说本来可以怎样,也不要说如果怎样。你不能就纠结于这段记忆。我知道,忘掉是不现实的,所以你要带着这段记忆,直到你接受它、放下它。”
      明楼声音喑哑,低声答了句好。
      明诚嘴角弯了弯,笑得温柔,可眼角眉梢都泛着抱歉:“抛下你是我不对,所以我罚自己一直在这里等你。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说完,在明楼脸颊上轻轻一吻。
      脸上温凉的感觉像是忽然打开了什么开关,明楼突然手上用力,把明诚压向自己,不允许他退开,直接吻上了那双柔软。
      他近乎撕咬一般地碾着明诚的唇,一下下地发着狠,叼着、啃着、吮着。
      明诚也不反抗,温柔地顺从着,只是逐渐挡不住缺氧的感觉。明诚闭着眼,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两句断断续续的哼声。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甚至除了拉手,从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可是没人想要停下。
      触电般的感觉从肌肤相亲的地方蔓延开来,夹带着火,一路烧干净了所有理智。
      明楼听到明诚的哼声,终于不再蹂躏他的嘴唇,而是转向了明诚的脖颈。他咬着明诚的喉结,只是没再那么用力,连双唇也在隐隐发抖。
      明楼觉得眼睛有些湿,只能闭紧了。
      明诚仰头,微微喘着气,双手也抱紧了明楼,手掌一下下抚过他的背脊。
      “我就在这儿。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墙上的钟嗒哒,嗒哒,指向了一点。

      明楼睁开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借着月光看了看床头的表,才刚过两点钟而已。距离自己真正入睡,也就刚刚过了一个小时。
      伸手探了探床上右侧的空位,冰冷。
      明楼拿起胸口的一块漆黑的怀表,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表盘和漆黑的指针。
      表盘上只写了十二和一两个数字,其他位置都是空白。而现在,显示的正是一点整。
      明楼看着怀表,沉默良久,终于伸手拔出了表把,把时间调回了十二点。
      合上怀表,明楼又把它放在胸前,闭上双眼。
      纯白的房间里,明诚冲明楼笑笑:“就知道你会很快就回来的。回来也好,这样你可以安稳地多睡一会儿。”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屋子里格外安静,只有钟声轻轻作响:嗒哒,嗒哒。

      后来日子久了,表盘上的数字也越亮越多,明楼可以一次性梦到明诚的时间也越长。每次梦一过他就醒,醒了就拨时间再接着睡。
      从前他和明诚白天有多少时间在一起,现在在梦里就有多少时间在一起。只要梦到明诚,他都睡得很踏实。
      而梦里的那个房间,早已经不再是空荡荡和白色。床榻,桌子,沙发,书架,衣柜……像是他们在法国住的小屋,也像明公馆中的布置。
      唯一不变的,就是墙上那个乌黑的钟。
      无论明楼在现实生活中受伤或者生病,每次一进入钟的梦境,他总是健康的,甚至梦中的明楼也从未衰老。梦里的他和明诚,还是那个年轻的模样。
      如今,怀表上只剩一个数字没有亮起来了:十一。
      满头银发的明楼经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手指一遍遍地摩挲那最后一个数字。
      怀表在他手中轻响。嗒哒,嗒哒。

      明楼过了百岁生日之后的三个月,被养子发现在法国的家中安详去世。
      他穿着体面的西装,安稳地躺在床上。这个一向严肃的人,去世时居然嘴角还带着些笑。
      他的双手交叠,握着胸前的一块纯黑色的怀表。
      怀表的盖子没有关上,露出雪白的表盘,还有十二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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