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白雪》玉米

9、九

　　十五日时间过得飞快，在那个已经收拾过了的战场上，凤君和沈风辰对阵。
　　沈风辰的武功不差，出师之时精纯的武功已鲜有敌手，何况这几年走南闯北，有了丰富对战经验，被列为当世顶级高手决不妄称，但要真的对比起来，深藏不漏的凤君似乎更让人捉摸不透。
　　握着剑，临风对决，衣衫翻扬。此翩若惊鸿，彼婉若游龙，剑尖对碰之时已是跃出数丈，转身，回击，周围观战的人此时竟看不清两人的动作。
　　旁人比剑自是“丁丁当当”，刀光剑影不断，这两人间却一碰即止，瞬变招再攻，换势还防……
　　突然一个直刺攻向凤君，划破空气，瞬到额前，凤君从容一笑，侧头躲过，反攻其腋，还不忘在对方落出的背后空门上加了一招。沈风辰急转举剑回劈对方掌剑之臂。想不到已落下风的他会选择这个极不利的甚至拼命的招式，凤君想要回手已是不及，眼看一剑入背，一剑断臂……不过等了半天，还是未见半滴，再看场中，才发现凤君已在三丈之外静立等所有人回神。
　　“真是个不懂变通的呆子，根基有余，灵变不够，以为那样一个角度我就必收不住势，也不想想如果我当时若弃剑，再以剑之反冲之力退身会是怎样效果……只会死忠于一个概念，你就不能如月君般稍稍变通一下，亏你哥哥回忆你小时候的纯真伶俐，真是越长越木讷！”故意惹人讨厌的撇撇嘴，“这个傻丫头都快比你聪明了！”
　　“你……”敢怒不敢言的绿儿乖乖的往后躲了躲。
　　夸张“妖艳”的大笑后，把目光重新移到还站着的沈风辰身上，问道：“怎么样，还继续比？”
　　沈风辰沉重的点点头。
　　再次入战，这回剑花飞舞，奇招不断，入目皆为险象环生，明显不再为方才的试探。
　　绿儿开始担心自己的师兄，现在她终于清楚认识凤君的技高一筹。怎么办呢，这样下去，师兄必输？
　　但是，怪现象发生了！沈风辰最后博力一刺，游刃有余的凤君本该有绝对把握避开的，但是凤君却定住了，不止是定住，他捂住胸口仿佛是瞬间失去所有战斗力，跌坐于地，剑直坠向地面。
　　谁也想不到这样的突然，沈风辰自然也是，此刻发出的剑已经收不住。说时此，那时快，一个雪白的身影飞扑了过去，以身挡剑，血花四溅。
　　所有人都愕然了，血溅当场的竟然是个局外人。

　　“雪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最先开口的不是失神的凤君，而是绿儿。
　　被凤君一种习惯般无情推开的奄奄一息的人，绿儿很快的认出了她是双环夫人身边的侍女雪儿。不是突然记忆升级，只因为这位雪儿姑娘有三分相像于她那位让人太难忘记的主子。
　　雪儿仿佛没有看到绿儿，视线从来没有离开阁下她过凤君，留恋、痛苦、隐忍，种种复杂的情感不断变换着，最后都化成一句低唤：“主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此时的凤君已经恢复了神志，冷淡中微带不悦的问道。一片本已经吸饱了鲜血的土地，自然不会在意被多喂一个人的鲜血，不过，连着那个让人被以命相护的人都没有任意在意怜惜，那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然，凤君现在的表现就是这样，连从绿儿手中接过雪儿的欲望都没有，似乎一个属下为他死，在他心中留不下任何影子，倒是那双眼中居然有压抑掩饰不住的对眼前鲜血的兴奋。
　　还没等到雪儿开口说些什么，绿儿已经受不了的骂道：“你是冷血的吗？她快为你死了，你居然……”
　　一双苍白的捂住了绿儿的嘴，拦住了她还没有说完的话。雪儿最后挣扎呻吟着“主上，夫人她……”然后合上了那双似因为没完成任务而死不瞑目的眼。
　　那次，绿儿第一次忍不住泪水满眶。也许很多事情她还不懂，但她坚信了那‘凤君’绝对是个无情的人，直到再一次和师兄的浪迹天涯中，他们碰到了同样离开冰封了雪城的轩神医，听到了这么一个故事。

　　谁言‘凤君’无情，他可以对天下无情，却把一份专情全部交给‘雪妃’。
　　十年前的砜城一战，凤君大胜，以其绝世的计谋和才略完胜月国。
　　被攻破的月城，哀鸿遍野，血浮春绿。月光之下，一片宁静的土地血腥刺鼻，皎洁的夜色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碎头断肢，血浆肉末，这样的场景即使是英勇阵前的将领都会胆寒战栗，却偏偏有一个雪白身影旋跃其上……
　　小心翼翼的离开不碰那些死者，脚轻轻的点起、迈步，轻盈的跨越，即使是这样那飘然如隔尘的舞姿还是美得让人心惊。月城下，跟随那个白衣女子身影的一切目光都沉醉在了恬静安宁之中，突兀的是，如此静月般气息的人儿竟然含着笑在血气蔓延中飞舞，这样的舞仿佛隔绝于一切怨灵和戾气，只为某人在消逝前绽放璀璨。
　　“雪妃，雪妃……”城上白天刚刚结束死战的士兵们不由自主的为他们的国君夫人高呼，风华绝代的雪妃，凤君最爱的雪妃，永远安静凝思的雪妃，在今天公然要求为他们的胜利献上一舞助兴，而这一舞是如此的美好，美得让人不会了称赞，只能梦醉其中。
　　正在所有人都忘却一切的时候，雪白的裙裾上却染上了血迹，刺目的鲜红，完全的不和谐。一曲终了，‘雪妃’无力的倒在那片血泊中，如坠落的残蝶脆弱而失去生气，谁知道那浓艳的血不止是那些死去敌军的哀怨，同时也是一个未出世孩子的生命。
　　“环儿，环儿——”他不问为什么，他凤君从来不需要问为什么，可笑的是他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了这个‘不用问得为什么’。
　　“环儿你是在怪我吗？”在把沉睡的佳人抱在怀中的时候，他温柔的不似同一个人。
　　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不听你停战的乞求，怪我赶尽杀绝用血染红这里，怪我永远不改那个见血兴奋的习惯，但是我真的想知道在你开心的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可能三个月了，而我却告诉你月城的三十万人刚刚被屠尽的时候，你有没有怪我。
　　“既然环儿厌血，那我再也不让你看到，可好？”
　　“明月在上，苍天为证，我凤寰宇向你立誓，我会用最少的流血给她一个不再流血的天下！”
　　……
　　轩神医还告诉他们，双环夫人也就是雪妃，最后的遗言是——
　　你们走吧……你们走的时候，带走这幅字，然后把这座雪城封起来吧！我不想让他知道我食言了，我没有勇气亲自告诉他：对不起寰宇，双环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