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嫣然》流光倾城

14、雨·夜（下）

　　虽说凌落雪做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萧亦辰口中暂避的地方竟会是他的私人公寓。

　　房子位于寸土寸金的地段，是套宽敞的单人公寓。

　　蓝黑的主色调，大气简洁却又别具匠心的设计。不仔细看的话，也许只会觉得格调高雅而舒适。然而，Lamborghini的沙发；Preciosa的 Flower paradise吊灯，上万片蓝色、深红色和琥珀色玻璃，经纯手工拼接组成花朵造型，顶灯通过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散发出宁静安逸的光芒；有着“钟表世界劳斯莱斯”称号的顶级落地钟Columna Temporis，踩在柔软的纯手工羊毛地毯上，某人心中暗叹，果然是低调的奢侈啊。

　　“茶还是咖啡？什么种类？”他在一旁温文问道。

　　“蓝山，谢谢。”看着萧亦辰向一角的小吧台走去，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般，萧疏轩举，完美自然。转过头来，凌落雪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周围。干净，整洁，井然有序，一向是他的作风。而且，看起来的确是私人公寓，因为她好像没有看到任何外人的痕迹。但是，她又在心中微微苦笑，这些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

　　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微啜了一口浓香四溢的咖啡，嗯，手艺真是没话说。记得当初看中他，理由之一就是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呢。在这样一个连女子都不愿洗手作羹汤的时代，他这样的好男人可是凤毛麟角了。

　　公寓的隔音效果相当好，饶是那样激烈的暴雨，在室内听来也只余微弱的声音，极有节奏的敲打着钢化玻璃，却让人无端地生出一种安全感来。

　　落雪是极喜欢这种大雨的，然而却厌恶那种绵绵的阴雨，总是潮湿不堪，让人的心都生出泥泞来。她喜欢干净直接的事物，不管过程是怎样激烈肆意。小时候的她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在这种大雨滂沱的时候赖在慕尧哥哥的房间里。读一本有着微黄柔软纸页的书，在色彩美丽的纸上涂涂抹抹，抑或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发呆。外面狂风肆虐，大雨倾盆，她所处的空间却是那样温暖安全，只是一窗之隔，却形成了奇异的对比。而身旁有她最亲近的人，最惬意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可以继续那个故事吗？”清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将她从思绪中抽离。不知道是不是雨声的关系，凌落雪竟感觉到那一向淡漠清贵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淡淡的柔和。

　　萧亦辰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沙发上坐着的小女人在出神。黑沉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嘴角噙着抹淡笑，闲闲的打量起神游的某人来。

　　她出神的样子很漂亮。线条优美的侧脸被灯光打上安静的光晕，长长的蝶翼似的睫毛微颤着，在晶莹的脸上投下弧形的影。然而却有种把所有人隔绝在外的感觉，整个人清淡起来，有些空灵漠然。仿佛那微微垂下的长睫，将万丈红尘轻轻阻挡在外，不染分毫。

　　而他一刹那间竟微不可察地心慌起来，才不自觉地出声打断。

　　凌落雪抬头，望进了一双深不可测黑曜石般的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澈如山溪，静如深潭，无情到了尽头，又似透着有情，无心到了尽头，又似透着有心，好像只消看到一次，便可以沉溺其间不可自拔。然而比几年前多了些说不出的东西，那是时间的痕迹吧。

　　“你真的有兴趣？这可并不是什么幸福的故事。”她若无其事地别开眼道。

　　“愿意一听。”萧亦辰在她侧边的沙发上坐下。

　　这是什么，促膝长谈的架势吗？凌落雪有些哭笑不得。他何必这么认真，反正她……也没打算把情况据实以告。

　　“我和蔷是大学同学。在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相伴一起，是很好的朋友。”萧亦辰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这样就解释了她和夜蔷的关系。

　　“我经常听她提起过你。她对你，感情很深呢。”凌落雪笑笑，有苦涩在心底弥漫开，一寸一寸，微疼起来。

　　萧亦辰默然不语。

　　凌落雪停了停，复又开口：“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那时候以为这就是永远了，以为，我们谁也不会离开谁。”

　　她清浅地笑起来，如午夜雾气中飘渺的莲。“但这世上哪有永远呢。从来没有谁离不开谁，遗忘总能让我们坚强。”

　　望着她单薄的笑容，萧亦辰竟觉得微微心疼起来。这样美好的女子，轻言着爱情的无奈，让人忍不住责问命运的莫测。

　　“你们分开了。为什么？”他终还是问道。

　　淡看了他一眼：“可笑的是，我至今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甚至多年以来，我都想找到他，向他要一个答案。不过现在不重要了，我已经决定放过自己。也给别人幸福。”

　　她微颤的睫毛有种让人怜惜的脆弱。

　　“至于你疑惑的原因……也许是巧合，但你和他，有一些地方很像。”

　　“甚至名字？”萧亦辰紧追不舍。

　　凌落雪微微吃惊，目光轻柔地掠过他，似乎在犹豫什么，然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的名字中，也有一个辰字。”

　　然后两个人都静默下来，只余一室的凝滞，伴着窗外似乎永不会停歇的雨声。

　　“抱歉，失陪一下。”拿起茶几上震动的手机，萧亦辰向书房走去。

　　按下通话键，略带兴奋的男声从彼端传来：“老大，我明天下午就能到了，到时候记得给我安排个见面会啊！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大展一番拳脚了呢！”

　　是云曦那家伙呢。明天就能到，看来法国的事情处理的很快嘛。

　　“好，几点，我叫Nate去接机。”相比云大少的激动，这一位显然冷静得多。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Nate这么忙，别麻烦他了。”那边的人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嗯。”简单淡漠的答复。云曦这么快能过来倒是他也没想到的，其实不是不高兴，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客厅的方向，刚刚的谈话让他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怅惘。

　　“呃，老大，怎么我过去，你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云曦有些疑惑。

　　“没有的事。”

　　“听声音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嘛。居然有人敢惹你不高兴了？谁？绝对要去拜访一下啊！”那厢云曦又激动起来。敢惹他家boss的人，在他和boss共事的这么多年里还真没遇到过呢。不过多年以前倒是有一个，只不过也早已被时间湮没了吧。

　　“别闹，明天还要赶飞机，早点休息吧。我挂了，明天见。”不等云曦有反应，萧亦辰干脆地切断电话。

　　走至窗前把厚重的窗帘拉开。层层的钢化玻璃外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黑色雨帘。到处都只是浓墨般的黑，却不让人感觉压抑，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就能与这雨，这天地融为一体。

　　他在窗前立了片刻，转身回到客厅。

　　然而映入萧亦辰眼帘的却是沙发上的人儿恬淡的睡颜。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呢。微侧着身，眉目静好。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人家里吗？

　　无奈地摇摇头，去卧室拿来一条轻柔的薄被，极轻地盖在她身上。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是这样温柔细心的人。而只是这样简单地注视着她，就让他觉得满足和温暖。

　　时间和着雨声流逝，而此情此景，却仿佛可以镌刻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