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田家兔

20、二十章

　　徐锦率先举起杯子，说道：“祝我一切顺利，前程似锦！”说这话时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韩乐池，韩乐池触及他的目光，品味了一下他的“顺利”和“前程似锦”，勾着杯子把手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
　　一声脆响，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分开后徐锦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亮了亮杯底。
　　一顿饭吃到晚上八点多，韩乐池早就放下了筷子，也一直不说话，俞峤从来话不多，徐锦就是有本事一个人滔滔不绝，既不让人尴尬也不让自己尴尬。如果没有这番波折，徐锦这样的性格可能会很吃得开，韩乐池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好了，吃的也差不多了，你们两个明天休息，我还要上班，散了吧。”照例又是俞峤下了逐客令，徐锦没有半点不快，很听话地应了一声，帮着俞峤开始收拾桌子。
　　韩乐池不知怎么地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没有帮忙的意思，这两个人也没谁会指使他，就让他一个人呆坐着。不消片刻，桌子上收拾干净，杯盘堆在了洗碗池里，徐锦被俞峤送到了门口。
　　今晚吃剩的菜被徐锦主动提出要带走，据他说他自己是不开火的，带走剩菜明天可以少叫一个外卖。
　　他两只手都捧着东西，自然不方便开门，要俞峤送送也是顺理成章，韩乐池就算能轻易看穿他这点小手段，但又不能往门口一站不让送，目送两个人有说有聊地出了门口，他站起来进厨房去洗碗。
　　徐锦对俞峤的态度十分积极，可爱的邻居弟弟，角色定位清晰、演技到位，若非那天看见了烙痕，韩乐池自忖是看不穿他的，这也就难怪俞峤也不会对他起戒心了。反观自己，明明决定了要去做的事，一则无从下手，二则事到临头又反复犹豫，韩乐池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洗个碗这么哀怨？”
　　他一个激灵，猛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俞峤就站在了他背后，双手插袋倚着墙，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听他叹息才出声说话。
　　韩乐池难得有些恼怒：“你怎么没声音啊。”
　　“呵，”俞峤突然欺身上前，在他耳边哼笑了一声，“全靠部队训练的好。”
　　人和人之间永远有一个安全距离的局限，突破了这个距离，可以是威胁，也可以是亲昵，韩乐池对于俞峤突然的介入却全然无法分辨到底是哪一种，他只知道从脚底开始，一层层不存在的冰棱开始往上爬，把他整个人冻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就在他紧张到呼吸都放轻了时，那突然欺近的身躯又突然拉开了距离。
　　俞峤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靠着墙，笑着对他说：“手别停啊，再磨蹭你要洗到半夜去了。”

　　韩乐池洗好碗，把厨房收拾干净，擦着手进客厅，一抬眼看到俞峤翘着脚半倚在沙发床上，手机电视都没看，盯着他直看。
　　他心里一颤，垂眼避开俞峤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为什么坐在我床上？”
　　俞峤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好像带着点笑意，又不真着。他说：“咦？这好像是我的沙发吧？”
　　明知他没有恶意，韩乐池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喃喃地说：“那你坐……”
　　俞峤今天却好像特别能作妖，不肯放过他，又说：“那我一直坐着，你就一直站在那里杵着？”
　　韩乐池没办法回答，索性就不答，垂手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似的，倒是根好看的木头。
　　俞峤冲着“木头”笑了笑，拍拍身侧柔软的被子对韩乐池说：“过来躺会儿，有话问你。”
　　不管俞峤要说什么都不重要，韩乐池闻言后直接哐当一屁股坐到了餐桌旁，跟俞峤说：“这样说就好！”
　　俞峤笑出了声，双手枕在脑后扭头看韩乐池，问他：“干嘛不来？硬板凳坐着舒服？别逼我过去抓你啊。”
　　韩乐池有点不高兴，盯着俞峤看，神色上也带了点怒气，却不能叫俞峤收敛。高大的警察先生倚着沙发床看过来，直视韩乐池，嘴角一直带着笑。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对峙，韩乐池在这种暧昧的沉默中顿觉屋子狭小起来，明明平时起居已经习惯了的地方，此刻却充满了无形的压抑感，让他觉得甚至有点恐慌，于是终于认输一般回避了俞峤的目光逼视，问他：“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俞峤睁着眼睛看他，说了一句十足的瞎话：“喝醉了呀。”
　　韩乐池忍不住又瞪起眼睛看他，心里却有很多没想到，没想到俞峤居然会这样耍赖，更没想到俞峤为什么要这样耍赖。
　　很快，他就没办法再想了，俞峤果然来抓他了。动作连贯又迅速，韩乐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扔在了沙发床上，再一抬头，俞峤果然挨着他躺下来，两个人并排望着天花板。
　　韩乐池脑子里一片空白，沉默半晌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拖鞋好像掉在床上了，很脏。”
　　俞峤回答他：“我踢下去了，不脏。”
　　“哦。”
　　两个人又没了声音。
　　这感觉很怪，韩乐池想，他不喜欢有人靠他那么近，一直很不喜欢的。这种身体距离，对他来说都意味着威胁和伤害，但今天安全距离被俞峤突然的靠近和现在的举动所侵扰，韩乐池只觉得尴尬和紧张，并没有害怕……
　　俞峤把他抓了上来后就仿佛心满意足了一样，不再作妖，也不说话了。韩乐池偷偷打量他，发现他连眼睛都闭上了，疑心俞峤睡着了，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俞峤闻言睁开了眼，眼神一片清明，不困顿更没有醉，直直地望着韩乐池的眼睛，十分恶劣地说：“刚才想问你不想答，现在我有点不记得要问什么了。”
　　韩乐池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居然傻乎乎地“哦”了一声。俞峤几乎笑出了声。韩乐池被他笑的脸红了起来，他原本就是没脾气的，被俞峤一通捉弄摆布，现在困在床上和他并排躺好看天花板也是紧张多于恼怒，俞峤要逗他出火不容易，但估计也没想到韩乐池能那么绵软好拿捏。
　　“不逗你了，”俞峤主动说，“我只是看你今天晚上不太高兴，所以想和你说说话，免得你晚上做了噩梦又把我闹醒。”
　　韩乐池小声地反驳：“我最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