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田家兔

11、十一章

　　俞峤在知道韩乐池没有可以照顾他的亲友后十分好心地时不时出现一下，照顾住院的病人。他坦言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他不想花钱给韩乐池请护工。
　　韩乐池的住院费还和丢失的银行卡一起处于冻结状态，因此他对这件事没有发言权，只能被动地等待俞峤随机出现。
　　一周的时间对韩乐池来说很漫长，因为他被关在医院里养伤，实在太无聊了；同样一周对俞峤却是眨眼就过去了，以至于他某天下了晚班到医院报到的时候发现韩乐池换下了病号服，正坐在病床上发呆。
　　“哦，你可以出院了？”俞峤搓了搓脸，将熬夜的疲倦驱走，问道，“那我送你回去？”
　　韩乐池冲他点点头，做了一个笑的表情，嘴上说：“麻烦了。”
　　俞峤替他拿了包，把拐杖递给韩乐池，问他说：“药什么都带好了吗？手续都办完了？”
　　他这么一问，韩乐池就想到了结账时卡里的余额，俞峤不仅替他交了押金还在卡里预存了超过住院费用不少的一笔金额。
　　“手续都办完了，卡里有余额，会直接退回你原来的账户，谢谢你。”
　　俞峤一个人走在前面，也没有等韩乐池的意思，就是韩乐池这个新瘸子不熟练地拄拐也没落下他几步，距离正正好，于是他把韩乐池的话听全了，不耐烦地打断：“谢了八百遍了，省省力气吧，反正钱总要还的，有什么好谢的。”
　　“……其实你这样说话也不是很讨人喜欢的。”换作半个多月前，韩乐池打死也不会这样跟俞峤说话，但是这半个月来反复咀嚼在心里的矛盾和不安、黎泽宇隐秘的逼迫让俞峤在韩乐池心里终究有别于了世界上所有的其他人，和他多了一丝微弱的联系，这样细小的差别间挣扎出来的真正的韩乐池，说了这样的话。
　　“咦？”俞峤丝毫不为这样的评价而不快，反而看起来很意外，“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我还以为你是冰雕的呢。”
　　听到俞峤的调侃，韩乐池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抵触，只是感慨太久没有这样几乎接近于朋友之间相处模式的对话了，但对这样的对答，他最终也只能选择低着头认真走路，不再说话。虽然渴望，可是这种正常交流的能力却已经退化了。
　　俞峤也不说话，开着自己的小破车把韩乐池带回了家。
　　水景园是老式居民区，最高六层，没有电梯，韩乐池的脚有点骨裂，虽然没有打石膏但是做了固定，爬楼梯十分吃力，几乎是一格一格往上挪。俞峤停好了车一回头看到他两手拄拐，左手还抓了一个小包，一次一格地往楼上跳，饶有趣味地在背后看了一会儿，然后在韩乐池爬到一楼半的平台上后，俞峤十分敏捷地蹿了上去。
　　拿走韩乐池手里的拐杖和包，矮身、拉人、站起，动作一气呵成，在韩乐池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将人扛到了肩上。
　　这个姿势韩乐池依稀记得，上一次也是被这么扛下楼的，但是和那会不一样，这次他是清醒的，被这么扛，自然很紧张，一动都不敢动。
　　俞峤很满意他的“配合”，爬起楼来速度也很快，一点都看不出来负重了一个成年男性。“累死了，今天不夜跑了。”但据他本人说，还是很累的。
　　韩乐池全程无言以对，太紧张，一部分是因为人身安全，一部分是因为肢体接触，等到俞峤将他放到5001门口的时候，他人都呆滞了，还是俞峤提醒了他，他才想起来要开门。
　　俞峤把人送到了家，自觉功德圆满，回家关门睡觉，但是韩乐池进了房门却完全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坐到沙发上开始处理“被抢劫”带给他的麻烦的后遗症。
　　他被开除了，因为无故旷工。这个文员工作本来就是庄元白授意下线合作伙伴给他安排的关系岗，一方面韩乐池的时间表是以小楼工作安排为第一标准的，同时他被禁止和任何人有正常的交往，任何正常的工作单位都不会留任这种员工，只能依赖这种方式；另一方面，这也保证了韩乐池无法脱离小楼的掌控。据韩乐池本人所知，他作为一个成功的实验样本，几乎要开启小楼全新的管理模式了。然而，到了这次这件事，大约对方的忍耐也到了尽头，庄元白显然不会为了他去勉强生意上的伙伴，哪怕是个下线，韩乐池失业也是很正常的事。
　　当他回顾自己账户里的余额、发现还了医药费后所剩无几，难免有点焦躁。
　　往好的地方想，黎泽宇的要求说明了他会有一段相对平稳、不需要频繁请假的生活，他可以自己去找工作；但往坏处想，他的学历和简历放在一起简直是个笑话，再加上交往能力的退化，自己找工作也是一个麻烦。
　　韩乐池简单收拾了一下一个多礼拜没有回来住的房子，腿脚不便也不能做什么复杂的家务，勉强换了个床单，然后在冰箱里找到了速冻食品喂饱了自己，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下午午睡是他这礼拜在医院养成的习惯，既然失业了，睡就睡吧。
　　这一觉比韩乐池自己以为的要睡得沉，他是被座机吵醒的。
　　这个铃声对他来说陌生地不行，是房东申请的，房租里包含了固话费他都不知道，现在一响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有点吃力地起床，挪到了电话机边上，拿起听筒接通电话，发现居然是房东。
　　“啊呀，之前打你手机打不通所以想试试座机，没想到接通了，再找不到你我要上门了。”房东是个大叔，50多岁，妻子去世，有个儿子在外地工作，水景园的老房子就租给了韩乐池。
　　“我手机之前丢了，所以没接到，请问有事吗？”房子签了3年，离到期还早，韩乐池不知道房东为什么找他，但总觉得不会是好事，他这个人运气一直很差。
　　果然，听筒里的大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啊呀，是这样，我房子要收回来了。”
　　韩乐池心一沉，刚才还有些昏沉的睡意，此刻全都蒸发了，他脱口道：“可是合同还……”
　　房东大叔仿佛早有准备，一听他提合同马上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合同确实没到期，可是我是急用啊！你就当救人一命了！”
　　这话韩乐池将信将疑，房东说话的情绪和他说话的内容并不相符，但韩乐池的嘴巴却不如他利索，翻来覆去也只是讲：“你这样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