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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如我少年时 ...


  •   如我少年时,策马袭香闺。
      娇娇嘤咛声,清风遣我追。

      想到这个题目是前些日子点点给我看了一幅她的摄影作品。当时点点郑重其事的和我说要给我看一幅照片,我们秋秋接了,然后我打开看了照片。
      我问:点,这是你小时候吗?
      点答:不是。
      我问:那是谁?
      点答:路上抓住这小孩就给她拍了张。这是帮她出名好不好
      我说:汗,你这坏阿姨。你打算给她命名啥呢?
      点答:不晓得。你有灵感么?
      我答:= =。
      点答:你想吧,我去吃饭了
      我答:恩啊,去吧。
      片刻之后我想到了一个名字:如我少年时。于是之,今日便想写一些少年故事,如我少年时,乖戾有几人?

      少年时光三两事,如今拾来重如山。
      提笔疾书磨穿砚,笔冢清明贪魂番。

      某一日,午后坐在藤驾下纳凉的人,摇着旧式的蒲葵扇子,拢着远去的尾团髻,然后转头看你一眼,没有惊艳没有惊讶,更没有惊恐。那不过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谁无少年烂漫时,如我此般长于乡下的孩子来言,极为幼小时的游戏不过是挖着一团泥土混着一瓢子的水,在那里捏着泥人儿。甚至傻乎乎的把那捏好的泥人儿放到蒸笼上去蒸一蒸,以为熟了便是好吃的糕点。你今日看这举动,不免要喷出口中的水,喷了一地或是一圈倒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原来你才发觉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会玩泥巴的。

      极小的记忆中,满目的绿色,一垄垄的田地,加之长于其上的庄稼。你可以拿把小刀撅着那地下埋着的萝卜,番薯来吃,也可到处在大豆田里找那所谓的幸福花耳朵。这一切都是我少年时的故事,带着一个破了洞的金属脸盆,唬着一群和自己年级相仿的伙伴,次溜溜的一下到了田里做一些破坏的事情。挖着不知是谁家的番薯,放在简易的小灶上烤,很少会烤熟,因为害怕田地的老阿伯来抽打我们这群孩子。

      少时,不知从哪里瞧上了一园子的花花草草,伙同七八个孩子一起翻墙爬进了那一处旧屋宇,为的不过是偷几株草葱花,或是太阳花,又或是蝴蝶兰,总之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刺激,那是当时年月不明白的词语,不敢明目张胆的问人家讨要,却敢爬墙一偷。偷了回家还光明正大的说这是我某某小伙伴送我的,大张旗鼓的要爷爷帮我整出一片地来种下它们。

      再后来,学校门口出现了很多卖花花草草的贩子,照片上总有很多漂亮的花花,每每看到总是心之向往。辛辛苦苦的攒钱就是为了买一株一元钱的不知名的花草,屁颠屁颠的跑回家慎重其事的种在小花园里,企盼着那一日也能开出如花贩子照片上的花朵来。后来的事实证名,这些花确实开出了花,也比那些照片上的来的好看,不过我却从此再也不能碰花了。

      少时的我是一个身体羸弱到转辗于病榻的人,却始终怀着一颗停歇不了好动心。在伙同别人混迹于花花草草时,熟不知自己也在医院和点滴间搭伙了数年。少时不明过敏为何,只是觉着把花朵儿放在身上后会有一些红点点,偶尔还会头晕脑胀些,当时怎会在意,总想着自己本就身体病弱这些是无碍的。及长大一点才知,我与花此生无缘,这一可惜足足让我伤春感秋了数十年,到如今倒也坦然面对了。

      如今细细算来,我与花草的最后一次接触是当年小学六年级时的一个寒假,拿着报告单出了校门看到了花贩子,他贩着石榴树,我掏空了口袋里的一块五毛钱买下了一株石榴苗。这一株石榴便在我们家待了十五年,期间几经波折几经转辗,它到底还是和我有了十五年的感情。每每五月时间,石榴火红的花会落一地,八月时便有了果子,而我却不敢尝食,总是分了邻居的弟弟妹妹。有些东西是说不明道不清的,记忆里的蚕宝宝和那些桑叶如同少时的记忆一样会被尘封许久,甚至一辈子再也记不得有那样的情怀和趣味。

      调弦重拉少年曲,胡琴颤音止不息。
      当时爱争上层楼,束之高阁蛀弓丝。

      年年只有那几日在家休息,爸爸吃饭闲暇说起我当年的二胡,他总是可惜我把那二胡给活活的毁了。我上了阁楼,找到了装着二胡的盒子,打开来一看,弦已经断了一根,那弓的马尾早已被蛀虫给啃噬完尽,这一把二胡终究以这样的姿态于十二年后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摸出那个琴码,找到已经在岁月中逐渐风化的松香,那早已成了粉末的松香,已经拉不出一个完整的音,那跟断弦割破了我的手指。我含着手指,品出了十二年的寂寞,还有那曾经的琴音波涛。十二年,我竟然用一些无关风雅的理由郑重其事或者光明正大的遗忘了它十二年,如果二胡有朝一日化为精魄,大概会回来向我所要那不该寂寞的十二年。

      我合上琴盒,下了阁楼,既然已经抛弃了它十二年,又何妨再抛弃十二年,这已经没有了计算的意义,不过是我曾经的一个少年风雅梦。下楼的时候不知道为啥被东西砸了头,低头捡来竟是同样少年时的笛子,当年光亮的笛身,如今看来不过是一枝枯瘦干瘪的竹子。我想它也是寂寞的,它被我遗忘了更久远的时间。它们有了怨恨,因为我的遗忘,而我又可以去怨恨谁遗忘了你们,难道是怨恨当年无知的自己吗?彼时之情,此时之爱,到头来真的不过是人事空空一场春梦罢了。

      阁楼里有一股糜烂的气息,那里收藏了我太多少年时的顽劣不羁的故事,还有那些早已在时光的磨砺中成为书虫们食粮的旧日书籍。我不想拿阳光来晒一晒它们,仿佛觉着把它们曝于阳光之下就会让旁人烧毁掉我的少年岁月一般,我是那样的不愿意,我情愿它们都渐渐的毁灭在阁楼永远靡丽而哀怨的氛围里,直到死亡,直到如灰如烟。

      如果说旧日感情是会突然喷发而来的话,那么那一日我见到了太多少年时的故事,居然翻出一箱子自己少年时的画作和书法作品来,那些画中的水墨依旧如当年一般的漂亮和飘渺,水墨里的氤氲是我少年时烂漫的情怀。犹记得当年书法老师这样说我:习欧体倒像颜体,习了颜体倒像柳体,终归没有一个是学成了模样的。最后找到了那些少年时的碑帖的拓本,那里不仅有欧体,颜体,柳体,还有赵体,瘦金体,那些书法体竟然都那样的寂寞的拢在一起编排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的不是。看着它们躺在那里说故事,心中升起一股好玩来,抬头看窗外的日头,已是夕阳西下。我拢起它们又一次封上了封条,把它们寂寞的摆在那一处,它们已经在那里待了十多年,应该不会再害怕继续下来的十多年,甚至几十年。

      我想我是一个残忍的人,给了它们当年无数的希望,最终却是给予它们寂寞,长长久久的寂寞。如果它们有精魄,那么它们是否会写出一些如同旧日闺阁怨妇般的诗词呢?它们的良人终究不可能是我,而我也不可能是它们的良人,我不过是它们误听了嗒嗒嗒马蹄声的过客,打马而过留下的不过是耳边的风声。

      小扇轻摇偎烛火,甘草送来三七沫。
      久卧病榻不识春,犹自争勇翻墙头。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古时的文人喜欢这样的女子,少时翻看那些杂书时觉着女子自该当如是。识文断字与才子猜谜对对,落笔丹青轻压印鉴,好一幅人间瑰丽的才子佳人样儿。后来才知道,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即便是有的那几位也难得幸福一生。这样的话不过是那些贪慕风流的才子把玩女子时的借口,自古男儿多薄幸。

      如同那般,少时的我以及如今长大的我都不是如书中所言的女子,不是颜如玉,不是钟无艳,更不是花木兰。我不过是那所有故事里男女相遇的后花园的邻居家的泼辣且刁蛮的丫头,那些故事和我无关。纵然那些故事就发生在我身旁,可我瞧见那佳人时就看到了日后她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日渐老去的容颜;我听到才子和佳人说着温情柔语时我就想到了他本就追逐年轻容颜的龌龊心态。我听着他们的话,终究还是笑了笑,收拾起纳凉的葵扇,喝了一旁的苦药,我便回屋歇息去了。他们既然有心要给世人演一出好剧,我何必要去扰了他们的美意呢?

      我们可以看才子和佳人的故事,在为佳人哀伤和才子可惜之余,我们知道结局大致是团圆的。可是所谓的团圆只限于那一日,那一方喜帕,那一杆喜秤,那一盏交杯酒。又有谁知道,佳人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故事里日渐的人老珠黄,才子在无数的诗词歌赋品味那逝去佳人的容颜难在。于是,那花街的一隅,有一个男子,一袭白衣,一折扇,写一首靡靡之音的曲谱,搂一个正当年华的美人。我小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故事只到洞房花烛结束,却不讲述之后的生活呢。后来等到自己长大,才知道故事终究只是故事,把悲伤留给可能的未来,暂时且将就这个团圆,唱一曲花好月圆。

      良药苦口利于病,当我还是出生时便已食了药,似乎少年时的时光里最多的是医院里无尽头的长廊,还有那永远抹不去的味道。抬眼看窗外的风景,我却不知那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时,只记得自己永远在吃药打点滴,好像这才是我本该就有的生活,旁外的一切生机和我无缘,他们甚至都不能算是我的生活,我便是那医院□□笼罩下的麻雀——五脏俱全却飞不出一个艳阳的生命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样的话我最有体味,缠绵于病榻的人最渴望的不过是出门一看那不知到底属不属与自己的风景。少年的我在病榻上的纠葛造成了我乖戾的个性,我永远痛恨医院和医生,嫉妒那些能正常跑跑跳跳的人。乖戾,不安,惊恐,破坏,捣乱,脾气,倔强,这一切成了我的少年噩梦,然而这样的噩梦在做了十多年之后竟然已是如此平常的出现,偶尔甚至会去怀念它怎么又不出现呢?

      人生经历过太多的有关死亡的踩踏后,你就会明白生命的可贵,在无数次死亡边缘徘徊时,我终于明白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我终究不再强求太多,也不再苛责太多生命的不允,我终于恢复了一个孩子,一个明朗的少年应该有的一些基本因素。我想自那以后的每一日生活那都是一种福份,那都是我同生命挣扎后所赚来的,我不能因此而挥霍。可惜懂得这个道理时我已经很大很大了,我不再是一个少年,我已经是青年了。

      如今的我依然和医院做着永生都无法改变的频繁交易,依然和那些无法看清真面目的药材换了生死庚帖,可我不再怨恨,不再乖戾的待人,我学会了谦善,学会了感恩,学会了生活,学会了快乐的过每一日。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能改变,但我们可以学着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诚如并不是所有的才子都是以色取人,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善良的人。

      快乐的把柜子里的药品摆放整齐,以备自己的不时之需。这就是生活,一个久卧病榻的人在学会快乐的打点自己的生活,只要心存勇气一切都是朝着希望的那一方走的,即便直至生命的尽头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但至少曾经努力过,这样的美好曾经支撑过我们走到烟花绚烂飘逝的那一刻,此般已经足矣,此生已然幸矣,此人不枉人事一遭。

      如我少年乖戾日,一草一木皆宿仇。
      文火熬煮人参时,终究明了世间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如我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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