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云云允

10、注射室的偶遇

　　下午向班主任请了半天的假，坐在注射室的长椅上，看着护士姐姐熟练迅速兑好药水，然后将细细的针头扎进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里，冰凉的药水立刻流进身体，激得我的右手猛冒一小会鸡皮疙瘩。不悦地瘪瘪嘴，看着旁边的乔琪，我说，真巧啊，生病了。什么病？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旋即低下头盯着我手背上刚被护士贴成一把小十字叉说，阑尾炎。

　　这才忆起昨天还是我见义勇为地将他背进急诊室的，还有那昂贵的医药费也是我垫付的。想到这里，心不由地抽痛。我讪讪地笑，寻思着一定要把这钱给要回来。刚准备开口，就听他道谢的话：“那个……昨天谢谢你。”

　　我看着他那张和乔安一点也不相似的脸，死憋半天也说不出“不用谢”三个字。倒是还钱两字差点就从嘴巴里蹦跶出来。幸亏我自制力强，硬是活生生地将那两字嚼的稀烂又重新咽了回去。

　　扭转头，眼睛漫无目的地在这不大的注射室里溜达——没有美女，没有帅哥；只有老人，只有小孩，以及一个柿饼脸的护士姐姐。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想这两瓶药水的时间要如何熬过啊！早知道就应该先拐个弯去学校旁边二里地距离的小书店淘几本书来看。唉唉，失策啊失策。

　　再扭头，发现柿饼脸护士姐姐正蹲在他身边拔针头。羡慕地看着他接过护士姐姐手中的棉签压在手背上，我说，真好，你的苦难结束了。他笑，轻轻地摇头问，你怎么？看你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故作无奈地长叹，我说，咽喉炎。

　　他抬起头，依旧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哦。”下一秒，他撇开头，望向窗户的方向问，“沈忻言，你喜欢我哥吗？”

　　为什么又问？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我想一定是乔安怂恿他这个单纯的书呆子弟弟来问的。沉默地也望向地板，思忖要如何回答才好——才可以既不给予希望，也不给予毁灭性打击——可是，我发现这样很难。

　　于是我说：“乔琪，你哥哥是个好人。”

　　“那么，你喜欢他吗？”天啊，乔琪难道你听出这样的弦外之音吗？听不出来吗？

　　抬起头望向天花板，我说，乔琪，我有女朋友，她是我们学校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的XX高中的。末了，我还添了句，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我想，乔琪，这下你明白了吧。你可以回去回复你那美丽无双的哥哥了。

　　可他依旧没有离开迹象，稍稍挪动身体，换了比较舒服的姿势，他说，沈忻言，为什么你说话和郑允浩一样，喜欢绕来绕去的。

　　于是，我又沉默了。我说，乔琪，我没有郑学长那么高深的内涵。紧接着我看见他的眉眼弯成弦月的模样，和乔安的笑完全不同的感觉。他说，沈忻言，自谦过头是虚伪的表现。我突然发现凡是和周离接触过多的人，都被周离那傻子给同化。比如眼前的这个，我明明以前的他是多么严肃、不苟言笑的人，现在居然……唉唉。

　　当护士姐姐终于拔掉我手背上的针头时，我已经替周离将乔琪祖上十八代的关系打听的一清二楚了，除了乔安。不知道是我敏感还是他刻意为之，每当话题进行到乔安时，他总会无痕迹地避开。

　　出了医院，胃大唱空城计。我说，乔琪，你饿了吗？

　　他点头。还真是个话不多的人。

　　我说，你请我吃蛋炒饭吧。就当报答我昨天的恩情。

　　他摇头，拦下一辆TAXI，拉着我坐进去，随口报了一个名字，听得我胆战心惊。因为那个名字据说是本市最贵的饭店，我是没有去吃过。只有一次忘记带了钥匙屁颠屁颠地跑进去找老爸。当时他正和几个啤酒肚的家伙喝得红光满面、舌头打卷，而那份高昂价格的菜单正摆在他旁边，我的面前。

　　“我请你去那里吃。”他回过头说。也许是我面部的表情扭曲地太明显了以至于让他误会，“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那里的东西吗？”

　　我摇头：“没有吃过，不好妄加评论。不过听说那里的东西都很贵很贵——诶，乔琪，你该不会把我带到那附近的拉面馆去吃吧？”

　　他笑，很开心的笑。他说，放心，绝对不会的。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事实证明，他的人格的确很有用。

　　当我扫荡完最后一盘菜的时候，我突然想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么多的菜要多少钱啊！身为米虫和学生身份的我们有那么多的钱的支付的起吗？于是我挪到乔琪的身边，小声的问：“乔琪，你带钱了吗？”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没。”

　　晴天大霹雳。我觉得自己一下从云端跌落进地狱，我已经可以想象到玉树临风的我蹲在油腻腻的水池刷盘子的场景。暗暗的咒骂一声，沈忻言啊沈忻言，你枉费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拿出手机，准备向周离求救。乔琪却又幽幽地开口，而且还是以一种很害羞的表情说，这是我妈开的。

　　我石化了。我早就听周离说您家如何如何有钱，您如何如何没有富家公子的派头，可是我没有想到您是如此的富有。依此类推，那乔安岂不是……假如我傍上乔安，那我岂不是和周离一样以后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等等，踩一脚。趁着大脑还未完全混乱之际，我猛烈摇头清醒。我说，乔琪，我们回学校吧。顺便在打包点回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