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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劫法场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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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一般的人想要劫法场,通常会做些什么准备呢?
红花会:踩点,摸清官兵的布置,大队人马彻应,大伙分工合作,有专管劫的,专管挡的,专管掩护撤退的……
京都球侠:在通往刑场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杀散官兵,斩断囚笼,暗器火药霹雳弹断后……
韦小宝:买通郐子手,缠住监斩官,法场换人……
满月:软剑,我。
扶风:……
扶风在散花楼摆了一桌酒席请客。请的全是平日结交往来的熟人朋友,谈的全是风花雪月,骑马打猎。
南宿摄提上楼来的时候,正赶上隔壁雅座的谈兴正浓,笑语正暄,杯盏交错得正热闹得意。
他转回身问旁边的邢冲:“谁在那里?”
邢冲答:“是卫王爷在请客。”
南宿摄提微微皱眉,也不以为意。他虽然不喜欢卫扶风,但也不能不让人家来这儿请客吃饭吧。
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不以为意也不行了——他最喜欢的那道“香冷金猊”已经被送到隔壁桌上去了。
这道香冷金猊,整个皇城只有散花楼的大师傅做出来的最正宗,正是散花楼的招牌菜。最要命的是,一天只卖一次。今天吃不到,对不起您,明天请早。
就为这道菜,南宿每个月必到散花楼来两次,每次只要他来,这道菜老板总会提前留给他。只不过今天却留不得了,因为卫王爷也要吃。而且,卫王爷是先来的。而而且,人人都知道,卫王爷是谁也得罪不起的。
如果是别的菜,南宿多半就会换个别的将就吃了;如果是别的人,南宿多半就会不请而至,直接过去吃了。但是,现在,菜在卫扶风的桌子上,这个……南宿只能用冒火的眼神射向隔壁,想象一下卫扶风被自己眼中毒箭万箭穿心的样子。
“将军?”邢冲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吃了,走!”南宿语气阴森。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隔壁房门一响,卫扶风笑意融融,眼亮如星,正和他们对个正着。
“是南宿将军,这么巧。我正跟朋友小聚,不如过来一起坐坐?”
“不必了,我还有事,多谢王爷好意。”南宿笑着回礼。
“相请不如偶遇。散花楼的招牌菜刚刚送上来,南宿将军可别错过了口福。来来来~”
王爷都这么说了,只差没有扯住南宿的袖子往里拽了,如此盛情,南宿摄提能却吗?
香冷金猊果然是刚送上来的,香气似有若无,金猊色泽焦黄,摆在青白的瓷盘中,越觉油光可爱,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简直就好像一直在那里等着南宿一样。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更不用客气了。他甩开袖子就开始吃吃吃。对卫王爷和其他客人的招呼,一概嗯嗯嗯对对对回应。
直等酒足饭饱,南宿心满意足,这才抬头,见众人正互相拱手道再见,他也顺势拱拱手,“多谢王爷招待,南宿改天必定回请。”
扶风一笑,“招待不周,南宿将军太客气了。请。”
南宿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肚子,“那南宿就先告退了。”
扶风接过身后侍卫递过来的外套,“我也准备回去了,左右顺路,一起走吧。”
南宿虽然不太乐意,可是,刚刚吃过人家的香冷金猊,又怎么好意思说不呢?
两人在街上并肩走,扶风的侍卫和刑冲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扶风只微笑不说话,南宿只好干咳一声,“今晚月色不错。”
扶风也抬了抬头,天上月色清朗,夜风微拂,他忍不住清啸一声,“清风明月常伴我,不如夜色逐远行。南宿,咱们赛一场怎么样?”
南宿望着他兴致勃勃的神情,也不禁有些跃跃欲试:“怎样赛?”
扶风想了想,“就从这里开始,以城墙底下为终点,先到为赢。”
“好!”南宿痛快答应。比别的他不知道,可是如果比的是轻功,他自信自己的轻功除了满月,在整个轮台难逢敌手。
(可怜南宿虽然知道满月和卫王府交情不错,却再想不到眼前这位王爷,就是教满月轻功的师傅~~)
扶风眼睛熠熠生辉,“既然是比赛,就得赌个彩头。”
“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以后散花楼所有的香冷金猊,我保证只要你想吃,就一定吃得到。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就吃得到。”
南宿大乐。散花楼的大师傅和老板都是老顽固,他这么多年一直拿他们没办法,想不到王爷就是王爷。
“如果我输了呢?”虽然不信自己会输,南宿还是很负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无长物的样子,有什么是王爷看得上眼的?
扶风跟着他用看猎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也很发愁南宿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赌一下的,终于,他勉勉强强指了指南宿腰上挂着的一块玉牌,“就……那个吧。看上去还有点意思。本王也不占你的便宜,只不过拿来瞧瞧,瞧完了就还你。”
南宿的脸,随着扶风这几句话变了好几次颜色,直到最后听说王爷大人只不过是想瞧瞧,才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王爷忽然对专管调阅军中密件的信牌感兴趣,不会是成心的吧?看扶风的表情,似乎又不大像。南宿再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轻功,终于勉强点点头,“好吧。”
扶风大笑,“那么我数一二三,咱们就开始。”
结果,跟在后面的侍卫和邢冲,只看到两位大爷在一二三之后,忽然嗖一下就玩命儿似的往前狂奔。他们大惊之后,自然也只好玩命儿地追。可惜的是,几乎眨眼间,他们已经失去了目标。
侍卫们目瞪口呆之余,望了望邢冲,“这,这是怎么了?”
邢冲气得直想大骂。怎么了?你们还问我怎么了?我如果知道怎么了,还会陪你们在这儿喝夜风?
(话说,有人抗议:夏天就是这点不好,连西北风都喝不到~~)
南宿跑了一阵,只听身后悄无声息,不禁心头一松,看来卫王爷已经被自己给甩得远远的了。本来嘛,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虽然平时也有些当街救美,得美人以身相许的风流韵事,但怎么可能跑得过他这天天冲锋陷阵的野人?
“南宿将军的轻功果然不错~~”
耳边忽然传来一句闲闲的称赞,南宿一口气岔过,几乎就要当场摔到地上。侧头,旁边不是扶风那张笑眯眯的脸是什么?
南宿心里咚的一跳,不对劲,不对劲,今晚有哪里不对劲。
卫王爷的轻功何时变得这么高了?
或者说,卫王爷的轻功一直这么高,只是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功夫?
既然他一直隐瞒自己的功夫,今晚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赌这一场?
他到底想要什么?
南宿脑子转得虽然快,脚下却也没停,只不过,不论他怎么用力,扶风那张现在看起来无比阴险的笑脸始终对他不离不弃,一直在他身侧不离尺许的地方。
城墙终于在望,南宿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却只见眼前白影一闪,他险些便撞到卫扶风身上。
扶风笑眯眯伸出手,似乎是想扶住他。
南宿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王爷轻功高强,南宿佩服。”
扶风笑眯眯点点头,“本王爷相信南宿将军一言九鼎,这就先回去了。”
回去?南宿忍不住问,“这信牌,王爷不看了吗?”
扶风已经转过身向回走了,“现在还不用看。”
“那要什么时候看?”
扶风停了停,回身,对着他微笑,“到你当了卢紫萱的监斩官,手里有了那张刑场伏兵图的时候。”
南宿怔了怔,也笑了,“不可能。”
是啊,太后怎么会让南宿充当监斩官。朝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卢紫萱对南宿一向不错。南宿就算不为了交情,单是为了避嫌,这个职位也轮不到他。
扶风仔细看了看他,又抬头瞧了瞧月色,悠悠道,“你若不信,不如我们再赌一场。就赌这次处斩卢紫萱,你一定是监斩官。如果我输了,就把贞绮公主从莫藏七言手里抢过来给你。”
南宿再怔了怔,这次,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原来,满月回来了。”
他和贞绮相恋的事,虽然说不上天上地下的绝顶机密,知道的人却也不会超过三个。他自己不会说,邢冲也不会说,剩下的人当然只有满月。
原来,满月回来了。她既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回来,为的自然是卢紫萱。难怪,卫扶风要动卢紫萱的脑筋。
扶风笑,也没有否认,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瞬间谁也没说话,但眼神却是清晰无误:
卫王爷,你窝藏钦犯。
南宿将军,你私通敌国。
两人:彼此彼此。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呢~~~
(画外音完~~)
不过,南宿想,如果他真的有办法将贞绮带回轮台……这个王爷,自己似乎一直小瞧了他。也许,不只是他,轮台朝野上下都小瞧了他。
“如果我输了呢?”
扶风笑眯眯,“如果你输了,倒不用抢一个敌国的公主回来给我,只要把那张刑场伏兵的地图给我看看就成。老规矩,我不要你的,看完就还给你。”
你要那张图干什么?这句愚蠢的话南宿是不会问的。卫扶风肯把这句话说出来,显然是已经有了全部的打算。
南宿只问,“你就这么笃定太后会把那张图给我?”
扶风大笑,拍了拍南宿的肩,“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笑着扬长而去。
南宿站在当地呆立半晌,喃喃自语,“我觉得,自己好象落进了一个陷阱中。”
第二天一早,扶风换好了衣服,便去宫里见太后。
“姑母!”
太后神情有些憔悴,摆了摆手让他坐。
扶风微笑,“姑母精神不太好,想是最近操劳了。”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你这会儿进宫,有什么事?”有事快说,说完快走。她虽然一向喜欢这个侄儿,可是孙小雷的死,几乎耗完了她的心力。
扶风沉吟:“最近,朝庭内外都在议论一件事。”
“什么事?”
扶风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太后,“说,姑母这次处斩卢紫萱,其实是为私不为公。”
太后拍案而起,“这叫什么话?孙小雷是堂堂一品侍卫,卢紫萱敢公然在宫里毒死他,还有王法吗?不该处斩吗?”
扶风赶快说,“姑母息怒。这只是朝庭中一些糊涂人的糊涂说法。说得不对的话,姑母也不用放在心上,没的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太后气得手都在微微地抖。
“关于监斩官,姑母可想好了人选?”扶风等了一会儿,太后渐渐平静下来,方轻轻问。
“还没有。”太后生硬答。这次处斩卢紫萱,所有的布置埋伏都已安排妥当,现在惟一缺少的,就是那个总调一切的监斩官。
但麻烦在,她这次真正的目标其实并非是卢紫萱,而是她自己的儿子,轮台的大王。这个监斩官,实在非同小可。
太后不禁有些惋惜地看了扶风一眼,自己这个侄儿,性格讨人喜欢,人又潇洒多情,几乎是轮台所有未嫁少女的理想夫婿,偏偏没见他在政事和军事上显露出一点才能。如果不是靠着老爹留下来的世袭王位,这会儿还不定怎么着呢。
“那,侄儿斗胆说一句,监斩官选谁都好,就是不能用南宿摄提。”
“为什么?”太后有点好奇。
扶风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我听人说,南宿摄提和卢紫萱交情非同一般。用他当监斩官,他如果徇私枉法怎么办?”
太后望着扶风认真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提醒了我,这监斩官就是南宿摄提了。”
扶风张大口,直直瞪着太后,“这这这,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既然人人都说南宿摄提和卢紫萱交情好,那么,南宿为了避嫌,一定会刻意格外公正。既然人人都说我杀卢紫萱是徇私,那么,我就偏偏找一个跟她交情好的人来监斩。试想,若非真正心底无私,怎么会选这样一个很可能手下留情的人去处斩卢紫萱?只不过这些道理,扶风自然是不会懂的。
太后又摆了摆手,“我已决定了。你回去吧,我累得很。”
于是,扶风愁眉苦脸地从太后的寝宫离开了。
扶风找到段念儿时,段念儿正在地上转着第一百二十个圈子,一时抓头,一时捶拳,正自急得想撞墙都不知北在哪里的样子。
扶风不由笑着慢吟:
“长疑即见桃花面,甚近来、翻至无书。书纵远,如何梦也都无?”
段念儿一怔,唰一下回过身,便见到风流倜傥天下第一的扶风公子摇着折扇,意态悠然地走进来。
当下,他一个箭步窜过去,左手探出,便似要纠住扶风的前襟,右手拳头已经高高扬起。
扶风上身向左微斜,段念儿眼前微微一晃,扶风已经到了他身后。
段念儿恨恨地放下拳头,指着扶风骂:“都到了这时候,你这土著还跟我拽什么诗词,找打是不是?”
扶风笑,“你若是打疼了我,卢紫萱的事情我可就不管了。”
段念儿悻悻地:“好,你先说,紫萱这次的事你肯不肯帮忙?”
“帮又怎样,不帮又怎么样?”
段念儿说:“帮的话,我们的朋友情谊就会迅速上升到生死之交,不帮的话,哼哼,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翻脸无情。”
扶风的笑容皱起来,“你这么说,似乎没给我什么选择的余地啊。”
段念儿说:“我有啊,我正在让你选择,你是帮我啊,帮我啊,还是帮我啊?”
扶风弯下腰,“等一下,我先把苦水吐出来。”
段念儿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呢?”
扶风说:“然后我想听听,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选择,让我怎么帮你。”
段念儿一本正经地说:“我在这里已经转了一百二十个圈子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好最有效最简单的主意。你跟着我做就好。”
扶风眨了眨那双让无数小姑娘迷得死去活来的眼睛,可惜段念儿像是根本没看到。
扶风只好叹了口气,“什么主意?”
“劫法场。”
扶风叫起来:“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最好最有效最简单的主意?你转了一百二十个圈子想到的?”
段念儿目视远方,神情严肃,壮怀激烈,点头。
扶风喃喃,“某人和某人的智商还真是相似啊。”
段念儿怒目:“你说什么?”
扶风赶快申辩,“我是说,这帮你去劫法场当然,这个,当然也不是不行。咱们是好兄弟嘛。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赔你干这件抄家掉脑袋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得意思一下?”
段念儿愣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了敲竹杠?”我算是知道,宋公明哥哥为什么要上梁山了。
扶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要你什么值钱的东西,只不过要你替卢紫萱答应一件事。”
段念儿挠挠头,“什么事?”
扶风眼睛发光,“你是知道的。这位姑娘眼里除了你,别的男人都是低人一等。每次见到我,总是眼睛向上翻。你要知道,我可是很多美人倾慕的对象啊。她这么样,我实在很没面子。”
他再看段念儿一眼。
段念儿的粗线条思维明显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了,很不耐烦地问,“所以怎么样?”
“所以,如果这次我帮你把她劫出来,她就得每次见着我,都叫我一声扶风哥哥。”
段念儿一拳就挥了出去。扶风重重的跌在板壁之前,呻吟,“就算不行,你也不用这么暴力吧。”
段念儿咬牙切齿,“行,怎么不行?只要你真的帮我把她救出来,你让我叫你祖宗都行。”
扶风赶快摇摇手,“用不着用不着,你叫我祖宗,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好吧,既然你替她答应了,那么,我就帮你把她救出来吧。”
段念儿大步跨过去,将他扶起来,眼睛发光,“你有办法?”
扶风诧异地看着他,“办法不是你想出来的吗?不是劫法场吗?”
段念儿少见地叹了口气,“对。”
扶风拍拍自己身上的土,“还有,虽然劫法场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但你既然找我帮忙,就得听我的。明天,我带你混进去,我叫你冲,你就往上冲,我叫你杀人,你就杀人,叫你救人,你就救人,不能擅自行动。如果你做不到,最后害得卢紫萱被卡嚓了,我可不管。怎么样?”
段念儿握紧拳头,目露凶光,“好,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救出她,我什么都听你的。但如果我什么都听你的,还是救不出她,你就等着我跟你同归于尽。”
扶风愁眉苦脸,“你长得这么丑,鬼才想跟你同归于尽。”
扶风离开的时候,段念儿看着他哀声叹气的样子,十分满意。虽然别人都说扶风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但他从没这么认为过。他虽然是个粗人,却并不傻。扶风的功夫,绝对不像他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
况且,不管怎么说,他总还是个王爷。还不是一般的王爷。他的家族,是轮台四大部族之一,当今太后的亲戚。能争取到一个像扶风这样的人帮他去劫法场,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扶风呢?扶风当然也很满意。
段念儿的力量,他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