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拦江》青空草木

10、10、明修栈道

　　满月和白羽从江边转回山寨的时候，石小宣正带着十几个寨兵纵马直入拦江县城。
　　十几匹马一起驰入城内青石街道，马蹄答答，自也有一番气势。不少百姓都从自家铺子里探头出来看热闹。
　　话说满月山虽然做的也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却和一般强盗搞劫道绑票这种零售业不同，是主做批发生意的——守着拦江县城，明码标价收保护费。偶尔闲了下趟山，劫的也是在中原和轮台之间过往的客商，并不骚扰本县人。
　　平时寨兵到县城里买东西，也从不多吃强占，甚守规矩，属于信用比较好那种。何况，有些寨兵本身就是拦江县人，隔三岔五还能收到家人一封“你在山寨还好吗”的书信。于是这会儿，看清楚马上的人，路边也就有些“小三子，又回来看你娘啊？”之类的招呼。
　　如果是平时，满月山寨的人少不得要慢下来回应两句，但这会儿，他们跟着石小宣一路急驰，所有招呼只好当风吹过了。
　　到了县衙前，石小宣跳下马，刚想迈步往里冲，忽然发现平素一惯开着的大门这会儿竟是关着的！
　　青天白日的，心里没鬼，关什么门啊？石小宣心头一阵火起。
　　跟着她来的小头目杨剑是个精乖人，没等她招呼，已经抢上去敲鼓了。
　　鼓声震耳，回音绕梁。通常来说，这是最有效叫开县衙大门的法子了。
　　果然，没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们有什么事？”开门的衙役一脸木然。
　　石小宣一愣，她不认识这个人。这可奇了，县衙里加上荀知微，也不过二十来个人，每一个她都熟得跟邻居似的，这个人她竟从来没见过？如果不是衙门里的，那就只能是……燕小钗带来的？
　　“我找……”石小宣的心眼儿转得比风车还快，当下就改口，“我找燕小钗。”
　　那人脸色一变，石小宣立时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冷笑，“怎么，她不是正和荀大人在一起？”
　　“我若说不是，你会很失望吧？”燕小钗清脆笑声从衙内传出，“请进吧。满月山的人还真是客气，我们才去过，你们这么快就来回拜了。”

　　石小宣定定神，一把推开那犹在发怔的假衙役，迈进了县衙高高的门槛。
　　燕小钗穿着一袭深紫的华贵衣服，更称得肤白如雪，明眸动人，正在庭院中，对着她摇曳生姿地笑。
　　石小宣咬咬牙，扑过去，厉声：“解药呢？”
　　燕小钗怎会让她抓到，脚步轻滑，人已避开，笑着娇呼：“嗳哟！要东西也能要得这么理直气壮，满月山的人还真是当强盗当惯了。”
　　闻声而出的荀知微一惊，“什么解药？谁中了毒？”
　　石小宣见到他，便如见到亲人般，一句话未说，眼圈就红了。
　　“出了什么事？”荀知微轻声问。不知为什么，他有种隐隐的不安。
　　“满月姐姐……”石小宣刚说了四个字，眼泪已经噼哩啪啦地掉下来。她从昨天忍到现在，既然已经哭开了头，就更不用客气了，直哭得声嘶力竭山河变色天地含悲。
　　她哭得那叫一个惨，连燕小钗都叫她哭得心里有点发毛：那药，自己没下错份量吧？齐满月不会这时候就……
　　荀知微更是后背嗖嗖地发凉，石小宣的架式，分明就是满月已经不行了！
　　“你说满月她……她死了吗？”荀知微喃喃，身体内什么地方似乎尖锐一痛。周围的一切跟着模糊一颤。
　　他转头瞧向燕小钗，连那目光也是发凉的，“是你下的毒吗？”
　　“我，我没想到……”燕小钗在人群里，也算是出类拔萃能言善辩的了，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替自己解释好。我是下了毒没错，可是她也不至于现在就一命呜呼啊！
　　“死了？”石小宣忽然止住痛哭声，愕然抬起头来，“你们说谁死了？”
　　“不是满月？”荀知微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那么你刚才说满月，满月怎么了？”
　　“满月姐姐中了毒。”石小宣困惑地看着荀知微和燕小钗如释重负的表情，你们两个听不懂别人说话吗？她如果已经毒发身亡了，我还找你要什么解药？好玩儿吗？
　　“看你那么伤心，我还以为……”荀知微哭笑不得。
　　燕小钗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身子向后一软，靠在了廊柱上。
　　“下次，你的表现能否不这么激烈啊，很容易让我们会错意的。”我拜托你正常一点，采用人类的方式交流，OK？

　　“你还好意思说，你到底给满月姐姐下的什么毒？大夫说，大夫说……”石小宣咬着下唇，眼泪又开始在眼眶内打转。
　　这一次，燕小钗可再不敢让她接着往下说了，只得自己叹口气，接道：“大夫说没有解药，没有解药，不见得没有解毒的法子啊。”
　　“什么法子？”石小宣眼睛一亮。
　　燕小钗笑了笑，“等到拦江之围解了，我自然会说出来。现在却是不能。”
　　“她的身体，真的不碍事吗？”荀知微的目光，在燕小钗的脸上凝住。
　　燕小钗顿了顿。
　　过去的县令都是复合型人才。不只是一县之行政长官，还兼任公安局长、刑警队长、县级法院院长之职，察貌辨色的本事可说是一流的。石小宣好哄，荀知微就未必那么容易相信。
　　“说完全不碍事当然不可能。”燕小钗少见的字斟句酌了一下，“但我担保她目前不会有性命之忧。”

　　荀知微点点头。他的目光清澈沉静，譬如湖水，似乎一眼便可到底。但燕小钗细细看去，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不是不喜欢齐满月的吗？这反应，怎么看，都有点怪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