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瑶瑶玉坠

8、舍离（上）

　　故事要从我爷爷说起。

　　我的爷爷的父亲，也即我的曾祖父有兄弟两人，我的曾祖父是弟弟，另外一位哥哥也就是我的伯曾祖父和曾祖父并不住在一起，相反，兄弟俩隔了好几个乡镇的距离。

　　爷爷十二岁那年因为家道中落，无奈便和家人提出要到伯父家，就是我的伯曾祖父家过日子。家人经过商量之后，曾祖父便让伯公（爷爷的哥哥）把爷爷送了过去并且签订了协议：从此爷爷便要过继给自己的伯父养。

　　虽说是自己的亲侄子，可是毕竟和对待己出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爷爷在伯曾祖父家里过的日子实在艰辛，老两口对他非打即骂，遍体鳞伤的事在爷爷身上没少发生过。

　　曾祖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爷爷排行老三，在家里还算是比较受宠的一个。可是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父亲的亲兄弟，自己的亲伯父竟如此待自己！虽说伯曾祖父也生了一个女儿，可是很早前就与人订了娃娃亲，叫人送到上海去了。无子的老两口就把爷爷当作了他们的儿子。

　　爷爷离家之后，曾祖父、曾祖母和伯公日夜想念，经常在梦里念叨爷爷的名字。后来，曾祖父实在放心不下，就让伯公到这边来看望爷爷。在家里，伯公和爷爷的感情最好，虽然有着十多岁的年龄差距，可是无论做什么，都是伯公带着爷爷一起，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

　　伯公拿了自己的旧冬衣冬帽，连夜赶到伯曾祖父家，看见爷爷坐在院子里，用生满冻疮的双手搓着麻绳，血染红了麻绳，有的已经滴到了地上变了颜色。伯公二话也没说，跑过去就将爷爷手中的麻绳夺下并抓住爷爷的手，塞到了自己的破棉衣里……

　　爷爷看见伯公先是一愣，没多久便扑在伯公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伯公的心里紧着难受了一下，也流下了泪水。这一幕恰好被伯曾祖母看见，她便大声叫嚷：“哭什么哭？！这才来几天就哭成这样，要是心疼领回家也罢！”伯公擦了擦眼泪，把肩上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抖出一件冬衣，穿在了爷爷身上并对爷爷说：“弟弟，哥哥过一阵再来看你，你要保重好自己，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衣服还有一些干粮，你收好！”说着，又转过身对伯曾祖母道：“大妈（我们那里伯母的称呼），弟弟在这边就麻烦您和大伯了，你们放心好了，他在这里也不白吃白喝，该干的活你们还得让他干！做错了事情，该打打，该骂骂，不用心软！”说完，强忍着泪水，便欲拜辞伯曾祖母。爷爷一见伯公要走，“噌”地一下蹿到伯公身边，拽着伯公的袖子不肯放：“哥，你别走，你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伯公抽开爷爷的手说：“弟，你在这里一定要听大伯大妈的话，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请教大伯，哥过一段时间就来看你！”边说边往门外走，被从外面赶回来的伯曾祖父撞见，要留伯公吃饭。伯公招呼了伯曾祖父后摆摆手辞去。爷爷从院子里追出来，一路追一路哭得像个泪人。伯公在前面停下来摇手让爷爷回去。爷爷不肯，伯公便把他送了回去，然后趁着爷爷和伯曾祖父外出的空档，独自回了家。

　　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伯公就会从家里带些衣物棉被吃食来看爷爷，而且每次来都不忘给伯曾祖父老两口带点礼品。

　　荏苒的岁月总是和人们开着各种不经意的玩笑。转眼间，爷爷在自己的伯父家已然度过了几十个春秋，早就娶妻生子，当然伯曾祖父也因年老体衰离开了人世！后来爷爷回忆说，自己在伯父家的这些年，除了遭到了非打即骂的“虐待”，自己从赚钱的年龄开始，每个月都必须上交一块钱，否则就逃不过打骂的厄运！

　　后来爷爷去了煤矿，伯曾祖父便要求他每月都寄五元钱给他作为家用，否则就要闹得全家鸡犬不宁！爷爷自己也要吃饭，那时候奶奶，还有爸爸他们三兄妹都指着爷爷那微薄的工资过活，如果再拨出五元钱，那基本上一家子人与喝西北风无异！但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养父，又是自己的亲伯父，爷爷哪怕再穷，也得从那点钱里拨出五元钱来寄给伯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