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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射雕三部曲同人/黄裳X独孤求败】求败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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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二月十三,未时三刻,汴梁城西古驿,望君早至。明教右使江宁率三散人五行旗并天地风雷四门拜上。”
单薄的生宣纸字条,陌生的字迹。随着一枝袖箭,结结实实钉上黄裳屋梁。
已经是独孤剑离去的第九日。
只是这次,黄裳知道,独孤剑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口翻江倒海地痛将起来。
——那便去罢,如何不去?自己害得他家破人亡,便将这命陪了给他。他要碎尸万段,便由他碎尸万段;他要挫骨扬灰,便由他挫骨扬灰。
从榻上撑起身子,不知何时袖底的手居然嶙峋如斯,九日,原竟是历了风霜千年。
只是,署名在笺上的,却不见他。
城西古驿原是北朝时的驿站,自后周改道后,早已荒弃多年,如今驿边蓬草满生,来往的人倒没有偶尔经过的野兔多。正是开了春草还未长的时候,葛蒿枯黄的秃杆轻颤风中,昏昏然不带一丝亮色,更觉苍古。
黄裳来时驿边的古亭内已坐了好些人,远远见他,都站了起来。其中一锦衣青巾之人似是为首,前迎数步,先上下打量黄裳一番,才疑声道:“这是••••••黄将军?”黄裳点了点头。
那人神情一松,冷笑道:“在下只道我教一夕之间连丧教主、光明左使、四大法王,故尔人人憔悴。却不知何以黄将军数月之内,竟也憔悴至此!”
果然是明教的人。黄裳不答反问:“阿••••••独孤剑呢?”
锦衣人一挑眉,颇感惊奇,尚未答话,只听亭内一苍老的女子声音喝道:“狂夫!少教主身份高贵,岂是你能见得!”
——果然是少教主啊。
惨然一笑,黄裳跨步向前,大剌剌在亭中石椅上坐了,淡淡的道:“我只等他。他若不来,你什么五行旗、三散人、天地风雷的,便陪我在这儿等罢。”
言罢,垂颜敛目,再不一言。
周遭静了一顷。似未曾想黄裳竟这般仿佛有恃无恐的嚣张,一时间明教众人虽存了满腔报仇雪恨之心却也无从发作。微风轻轻,抚过黄裳瘦削的颊侧——那颊边已渗出了湛青的胡茬。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分,明教之中终有一人忍耐不住,九环刀“咯啷”一响,轮刀攻到。那锦衣人一句“郝贤弟,小心!”尚只叫了两个字,“呼”的一声,黑影闪过,那使刀之人连飞出三丈来远,口中鲜血狂喷,眼见的不活了。
黄裳静静的坐着,眸色沉郁,低声道:“我只等他。我不会死在别人手里。”
——独孤剑走后,他将自己关在内室,整整酩酊了近七天。或许人只有在醉的时候思绪才会变得随性而任肆,当老父亲自上阵砸开门提了木桶将黄裳泼醒的时候,黄裳忽然发觉,有很多事情,其实他已不在乎了。
因此这句话便是听在黄裳自己耳中,也是带着杀气。
明教众人见他挥手之间取人性命,虽亦惊惧,同仇敌忾之心却是越盛,当下又有两人持枪纵剑,攻将上来。黄裳身不离座,双掌挥送,内劲所到,顷刻间重伤二人。其中一人长剑倒转过来反斩下自己手臂,鲜血溅红了黄裳半片衣衫。
那锦一人眉头紧皱,朗声道:“黄将军身手超绝,我等佩服!只是大仇当前,黄将军休怪我等不讲江湖道义了!”一挥手,喝道:“大伙一起上!”长剑一挺,抢先攻到。
围成一个圈的人群猛然缩成了圆心的一个点,点中心的男子青衿染血,飞舞的手掌带起一串串血珠,却不是他的血。
黄裳不知道他打了多久、伤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这中间他又杀了多少人——这些,初时他本就不在意,到后来,更只麻木地遇剑断剑、逢戟折戟、并掌迎拳、转袖卸力。他身上渐渐地添了伤,丹田中本是浩沛如海的内息也渐渐胶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撑得多久。
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杀这许多人。
只是冥冥中企盼,这一生,还有缘再看他哪怕一眼。
掌影刀光之中明教众人的攻势蓦地一缓。黄裳战阵内身法虽乱,心智却是一片空明,弹指之间已寻得破绽,错步闪身一连点倒数人,展开身法,即欲突围而出。
身前忽地剑光缥缈。
银紫色的剑芒一如那剑的剑意般似曾相识,剑势盈满着不知是来自剑抑或是人本身的悸魄杀气,凌厉如昨。黄裳一阵怔忡,下意识地回手格开身后刺到的□□,就这么垂手而立,竟不知动了。
是••••••你么••••••
剑如流星经天,不过一瞬,黄裳却只觉已是万年。右肋微微一凉,他愕然低头,薄如蝉翼的剑,那么扎扎实实地嵌进了自己身体里。
那把几日前还在自己手中把玩的剑,自己最在意的剑,阿剑说、要让最喜欢的人第一个看到的剑。
让自己第一个看到的剑。
于是黄裳忽地便不由想笑——造化何辜,他原来、竟是死在这把剑下。
顺着那握剑的苍白的手,抬眼,便看到独孤剑浑不带半分血色的脸。
记忆里那双黑曜似的眼,却是冷漠而不相识的。
独孤剑漠然望向黄裳,他身量本较黄裳为矮,那一眼却直如俯瞰。腕一抖,剑光乍敛,黄裳一声闷哼,紫薇软剑便重教他收入鞘中。
独孤剑出剑、黄裳受伤只在须臾,当真兔起鹘落,无暇掩耳。直到黄裳双手按伤“哇”地咳出一大口血来,才有明教中人惊呼出声:
“少教主!”
独孤剑点了点头,双眼不离黄裳,挂剑腰际,低声道:“我们走。”
明教教众不由哗然。那锦衣人左肩胛中了黄裳一掌,虽伤未死,闻言满面不可置信之色,叫道:“少教主不可!此人连杀我圣教——”话音未毕,独孤剑冷冷的一个眼神扫过,已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圣教之事,由我做主。”独孤剑森然环视,漆黑的眼神所到之处,人人凛若寒蝉,“我说,走。”
原来,这才是江湖上的阿剑啊••••••
视线渐渐的模糊,手上粘湿愈重,腥热热的,不知流了多少血。右肋的伤口正透了肺,虽极细,更极深,每一呼吸,都真真切切的痛。黑暗袭了上来,几乎睁不开眼的沉重里,便是独孤剑的白衣,亦氤氲了。
眼前景物猛地崩塌,原来是失了太多血的身体已然支持不住自己。黄裳低低的咳,肺叶里的血刚咳出来,又即涌得更满。
他睁大了眼,瞪着独孤剑快步离去的方向,似乎想记住什么,但终不能够。
陷入愈深的黑暗之前,他也只隐约听得那么几句:
“韦叔他们几个呢••••••”
“回少教主,他们另有要务••••••”
“他们!他们怎么敢!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知会我便••••••”
“少教主恕罪••••••”
••••••这,便是今生最后一面罢••••••
猝不及防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