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良策》尘嫣

57、今夕何惜惜

　　这边叶舟的罪状还没找到，那边岚王在朝堂上就受到弹劾了。不过被弹劾的缘由确实让人料想不到，想来也真是有点好笑。

　　有一个言官在早朝上弹劾岚王和礼部侍郎冯亭芳，因为冯亭芳之妹冯丹琴跟随岚王有八年之久，岚王也一直没有娶冯丹琴，一个姑娘家住在一个年轻王爷的府上确实不合礼数。特别是女方家还是礼乐世家，怎么可以让未出嫁的闺女跟随一个王爷，确实败坏了家族名声。

　　皇上立刻就懂怎么回事了，他之前见过冯丹琴一面，冯丹琴无论是年龄还是相貌都有点像明风的亡妹，明风对她有特殊之情也正常，所以皇上也有意偏袒明风。

　　“这件事岚王许久前就曾向我解释，此女是受已故岚王妃所托特此来照顾郡主的，其实道理上还是过得去。”皇上既然为岚王说话，诽议的声音自然少了很多。
　　“启禀父王，因为当年冯大人在边关为官，为安全考虑就把女眷留在京城。冯丹琴是儿臣已故王妃范鸢邀请到岚王府居住的，女眷之间的相邀暂住本来实属正常，不过后来王妃突然故去，冯丹琴就受托照顾郡主，而儿臣和冯丹琴之间绝无苟且之事。”

　　“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现在郡主已经长大了，也无必留一个世家姑娘照顾，还是让她回冯府居住比较妥当。”

　　其实皇上心里明白得很，陆明风和冯丹琴都是年轻男女，他们没有一点苟且之事冯丹琴怎么会住在岚王府八年。不过今日竟然有人会翻出这件事，必定是冯丹琴挡某人的道了，多半是朱雀台使人捅出来的，这时可不能拂了朱雀台面子，就算岚王要娶冯丹琴也要等他的王妃坐稳才说。

　　还有，皇上今日也是留意了那个叫冯亭芳的礼部侍郎，想不到他跟岚王有这个渊源，看他的容止还真的挺顺眼的。

　　“儿臣遵旨。”明风心里非常不舒服，他就算不爱冯丹琴，但也习惯了冯丹琴跟随在身边，总觉得没了丹琴心里就不踏实。但是他也理解朱雀台，冯丹琴是现今岚王府的主妇，如果丹琴不走，就算管事的权利交了给风爱桥也没人会她，所以道理上丹琴必须在岚王妃嫁进来前离开。

　　朝堂结束后冯亭芳和岚王对视了一眼，冯亭芳是一个长得清秀的中年人，脸上一点也没有因为今日的事而起什么波澜，那份沉静也和丹琴相像

　　。陆明风也向他点了点头。现在冯亭芳已经被归到岚王之流，他一直受控于秦时莫一派，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过以冯亭芳的表情上看，他也不惧怕以后的事，有些东西就是要站在明处才能得到。

　　“丹琴啊，我从未想过你与我离别的一天竟然如此快到来。”明风回到悦善居，丹琴依旧给明风沏了一杯茶，想到以后就很难喝到丹琴泡的茶了，明风不禁有些失神。

　　“是啊，悲欢离合总是人生常态，我们左右不了。”丹琴喃喃地说，看着眼前这个她陪伴了八年的男人，岁月一点都没有他的脸挂上任何痕迹。华丽的五官下依然是经世的容态，每动一下都能散发诗书的韵味，抬眼一看却贻笑古今，尽是不羁。这样的男人虽然不爱，但还是很让人动容呢！

　　“有时，我觉得我错了，我明明可以跟你们安稳地过这一生，却把你们一同带入漩涡。我让碧水每夜在房里落寞地等我，让陈闯加上了世俗的束缚，让你就这样无妄地离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明风心里觉得悲怆，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为什么他要去做。

　　“公子，我们想每一个在田地里耕作的农民都能获得应得的口粮，想每一个在战场浴血奋战的战士获得应得的爵位，想每一个有才学的人都能把声音传到庙堂之上，那么那时每一个刘国的人都会大笑开怀，因为他们心存希望。所以公子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做，不能只为了自己。”

　　“但是丹琴你知道我并不想当皇帝，连仇我也是可以不报的！”明风那白皙又指节清晰的手捂着半张脸，不想让丹琴看到他的悲伤。

　　“公子，你是渴望自由，仇恨什么的你早已经放得下。但是你的本性让你对秦时莫叛国的事忍不了，对皇上的处政不认同，对月徊害死的人心存怜悯，这些让你去夺了这个天下，如果你是为了小情小爱的话我冯丹琴早看不起你了。”

　　明风蓄了满眼眶的热泪，就是没流下来，他对丹琴用力地点了点头，突然他又懂得了做这个的意义。

　　“丹琴，你要好好保重。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重城大哥的。”明风知道丹琴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萧重城，他必须努力夺了这个王位，换萧重城一个体面的身份。

　　丹琴看着明风说得那么认真，就忍不住笑了，道：“若果如此，丹琴就在这里谢过公子了。但是公子也不必过于为我们忧心，缘分在于天意，不成我们也认命，我们都希望公子你好就行。”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丹琴走得也匆忙，不过到了最后她还想去见一个人。她穿过几个回廊，就来到了沐昙园。碧水坐在玉兰树下，火红的身影像江中的渔火，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

　　“谁都过来跟我告别，唯独少了你，小没良心的！”丹琴的一句话扰乱的沉思的碧水，碧水一回眸，又惊又喜。

　　“哼，我恨不得你这个臭女人快点走，怎么会去送你！”碧水又在嘴硬，其实她低下了头，不让丹琴看到她那已经留下的泪，但是声音还是不免沙哑。

　　“我还想来看看你呢，想不到你如此绝情。”丹琴就浅笑着站在碧水面前，看碧水的眼光就像看着一个孩子。

　　“哎，我就只是说说而已，别当真！”碧水和丹琴相识七年，从前天天看着丹琴的时候碧水就会过去呛她两句，丹琴总是不理她扭头就走，但是表情明显黑了几分，这样碧水就会开心很久，但是这样的场景好像再也不会有了。

　　“和我暂时离开岚王府，好不好？”丹琴突然这样问，把碧水吓得不轻。

　　碧水想明白丹琴的意思了，就笑了起来，越笑越烈，最后咳嗽了起来。她慢慢把自己缓了下去，才说：“走？我走有意义吗？如果我能生育，避过这一时给明风生下一儿半女也算是留了个念想，可惜我不能！”

　　碧水泪如碎玉，红衣如絮，丹琴也懂她，但是她从来都不懂怎么安慰碧水，所以决然转身，轻轻地说：“那我走了，你要保重。”留下伏在树下哭泣的碧水。

　　陈闯把丹琴送到冯府，丹琴最后对陈闯说：“陈闯，公子设的局固然精妙，但是有时还是会算有遗漏，我不在你要替公子好好操心。”

　　陈闯吸了一下鼻子，面容也有点沉重，他的皱纹好像也深了一些，道：“是啊，以前有你在公子身边看着，我也放心。现在我也要忙朱雀台那边的事务，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很怕公子出错啊！”

　　陈闯明白明风的局做得大气，但是很多细节都是靠丹琴完善的，而且明风有时遇到突发的事会想得不够灵活，这很让人担忧。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多照顾一下碧水，碧水这样也是不容易。”丹琴这个要求说得有点唐突，但是她走后能有心照顾碧水的就只有陈闯了。

　　陈闯那么多年还是有点膈应碧水的身份，但是她和陆明风的相处陈闯是看在眼里的，明风能获得这样的感情也不易，所以陈闯还是答应了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