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良策》尘嫣

49、弦听红线飞

　　明风晃晃悠悠地回到悦善居，差退了一旁服侍的丹琴，自己就找了一个角落，抱成一团坐在那里。

　　方才和宋连擎说到太子的事情还摩拳擦掌，现在回了安静下来，发现以前的事很难让他不想。

　　十三年前萦绕在皇宫里断肠的哭声，十年前处死数千人的血洗断头台，五年前他外公在云兴殿的自刎，这些事里陆明风从来都是局中人，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掉，这可能就是宿命吧。有些事明风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愧疚，不禁想，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做，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明风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往事从来都像鱼刺一样梗在咽喉里，伴随着咸腥的泪水，永远都是磨灭不去的痛，让你每呼吸一下都会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时陈闯就攝手攝脚地来了，他对着明风左瞧瞧右瞧瞧，发现他的大宝贝在哭呢，自己也心疼得不得了。陈闯就在明风面前抓狂了很久，最后一屁股坐到明风的旁边。

　　“小祖宗，你今天坐在第一次我见到你的地方哦，好难得！”陈闯也故作轻松，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明风知道陈闯在逗他，想了一下好像不对，就问：“我们第一次见不是在隔壁吗？”陆明风指着隔壁房间的方向，当年明风就是偷偷在那里门边看陈闯偷东西的。

　　“傻瓜，我当时既然都来你家偷东西了，当然要参观一下你这个小主人。”

　　陈闯欢快地指着他们头顶上的房梁，鸡贼地继续说：“我当年啊就在这上面爬，往下一看就看到你这个呆子，你现在的动作都和当年一模一样，我还想对你头上吐口水呢！”

　　明风立刻脑补有一只猴子在他的头顶上爬过的场景，立刻让他自己也恶心了一下。不过一看陈闯的神情就知道陈闯有意让他开心，一下子心里也很宽慰，说：“陈闯，我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情。”

　　“好呀好呀，你终于肯告诉我了，一个人憋了那么多年很难受吧！”

　　明风张望了一下，提高声量说：“重城大哥，你出来吧，当年的真相你也应该知道。”

　　接着明风就对陈闯和萧重城说起以前的事，国师在宫中下毒嫁祸皇后，皇上和安海山为了报仇逼死萧卫两家，安海山为了保护明风牺牲自己，这些明风都毫无保留地说了，也不怕萧重城记恨他。

　　“如果我当年立刻告诉皇上这是国师的局，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了。”明风最后这样说。

　　“这个世上没有道理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这样做，说出来的话你肯定会没命的，也不一定有人相信你。”陈闯是站在明风那头的，他觉得这件事明风不说是对的，说了肯定会丢小命，那样什么大义都是假的。

　　萧重城听了一直沉默，良久才说：“我一直不能理解皇上为何会如此狠心地杀那么多亲故，原因竟然是这样！”

　　“重城大哥，你会原谅我吗？”明风问得很真挚，也很小心。

　　“说不上原谅不原谅，你当时如此弱小，说出来也许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你后面为此做了那么多好事，对于你这个角色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萧重城心里还是很难平复，但是萧重城也明白，自己的命都是陆明风冒死救的，陆明风也没有义务去告发国师，面对这些事只有无奈。

　　陈闯看到他们气氛不对劲，也知道要把话题转一个方向，就突然大大咧咧地说：“公子既然今日告诉我们以前的事，肯定是已经想好方法送国师上断头台了，是不是？”

　　“没错，我是想好方法了。”

　　陈闯一手大力地拍到明风的背上，让明风都踉跄了一下，不顾明风向他飞过来的眼刀，说：“哈哈，你呀，怎么都会给死去的人讨回公道的，过去的事就别多想了！”

　　萧重城听了也说：“公子做好现在的事已经是给逝者一个交待了，我想他们会理解的。”

　　悦善居里面的气氛总算好了起来，这时，岚王府的飞蔷园里响起咚咚的叩门声。

　　“谁呀？”一个粗犷的女人声音从屋里传来。

　　“是我，丹琴，还带着一位客人来看弦惊。”丹琴斯文地应着，偷瞄了一下站在她身旁的杨放。

　　自从杨放知道弦惊出狱了就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她，特别是知道弦惊在牢里受了苦刑每天都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但是他这个身份去看望弦惊不太合适，今日终于忍不住找丹琴谋了这个机会。

　　“哎哟，丹琴你怎么总是那么客气，是不是把我这老婆子当外人！”

　　门嗖一声地开了，陈梨花依然穿着她那件彩色破衣服，看到风度翩翩的杨放，一下子就明白他是不一般的货色，就惊讶地问：“哎哟，这小伙子长得不错，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弦惊交了这样的朋友！”

　　方弦惊本来是躺着的，听到陈梨花这句调侃的话心里大叫不得了，立刻从床上弹起来，不过动作太大动了伤口让她龇牙咧嘴地。她看到门外的是杨放，心里慌了神，但是眼睛瞟过站在门边偷笑的冯丹琴，气得她给丹琴发了几把眼刀子，丹琴意会了还装得一脸无辜。

　　“老夫人您好，在下杨放，今日专程过来看望方姑娘。”杨放也厚脸皮，直接当着长辈的面献殷勤。

　　陈梨花自然一听就懂，立刻笑得非常灿烂，对杨放也是非常满意，就抓着杨放的手臂，把他直接拉了进屋子，大大咧咧地说：“哦，原来是杨大将军，来来来，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看弦惊直接进来就是！”

　　杨放两下子就站在了弦惊面前，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弦惊，身上只穿着里衣，脸上也没一点妆容，心里暗骂我这样落魄的样子竟然给杨放见到，真是脸丢大了。

　　而杨放看到平时威风凛凛的弦惊有如此柔弱的一面心动得不行，如果不是他们的关系没到那儿他真的很想摸摸弦惊的脸。他定了一下神，对弦惊说：“杨某这次使计连累了小姐实在愧疚，所以今日专程过来看望。”

　　“将军客气了，这件事是为了公子，弦惊也乐意，再说这次将军把事情办得不错。”弦惊看着杨放心里慌慌地，忍不住把被子往上拉。

　　杨放也知道自己嘴笨，也没多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直接塞到弦惊手上，说：“这是皇上赏的华容膏，小姐收下吧，当是杨某给小姐的赔罪。”

　　在场的人一听是华容膏，都有点惊讶，这是治疗外伤最好的药，抹了以后皮肤不会留下疤痕，而且每样药材都非常名贵，配方还是个秘密，一般就只是御用的，连陆明风都搞不到，杨放这瓶应该是他立了战功皇上赏给他的。今日这样送给弦惊，看来真是花了心思。

　　弦惊把手里的瓶子推回杨放手上，说：“弦惊从来就是山野之人，平时小伤小痛都惯了，这膏药太贵重，弦惊实在受不起。”但是杨放手上也使了一些力气让弦惊拿着瓶子，让弦惊脸都红了。

　　“丫头，人家给你的礼物你就拿着吧，这样唧唧歪歪的干什么！”陈梨花看到他们这样推揉，也不嫌事大，在旁边说上这么一句。

　　方弦惊平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就对她姨妈陈梨花听话得很，立刻就没有动了，低声对杨放说：“那就多谢将军了。”

　　弦惊和杨放两个人都不懂说话，加上有陈梨花和丹琴在，也不好说什么，他们聊了几句，杨放就告辞了。

　　“将军等一下。”杨放离开飞蔷园没多远，路过岚王府中央的小擂台，陈梨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老夫人请问何事？”杨放作了一缉，说得极是恭敬。

　　“我这个老婆子活久了皮肉也有点痒，今日不知能不能有幸请教一下杨大将军的功夫？”陈梨花今日难得没装疯卖傻，拿出了她本来的霸气，扛着她的银枪，似笑非笑地站在杨放跟前。

　　“那杨某今日就得罪了。”杨放也没客气，因为他知道最让陈梨花心服的就是武力。

　　两人说罢立刻飞到擂台上，一下子就打了起来。

　　杨放今日没留余力，直接用他最好的招数打向陈梨花，陈梨花一挥长枪就成功挡住了杨放的剑，虽然也退后了两步。两人立刻就明白对方的底势，互相颇为欣赏，也来了兴致。就这样他们洋洋洒洒过了一百多招，最后陈梨花落败，不过非常尽兴。

　　“今日难得跟武功如此高的人打架，就是一个爽字了得。走，我们去喝两杯。”

　　陈梨花已经憋了好久了，平日里岚王府的人身手一般，就算打得过她的陈闯也会让着她，让她心里憋屈。今日杨放放开手脚和她打，也是看得起她，让她身心舒畅。在这样畅快的时候，怎么可以没有酒。

　　杨放大声应好，今日和陈梨花打架，他自己也痛快，难得遇上功夫能和他相较的人，这人还是方弦惊的姨妈，心中也是非常佩服。

　　陈梨花带着杨放来到自己的屋子，这个屋子没有岚王府其他地方精致，反而大得来有点乱，里面就一个四方桌几张凳子最显眼，他们二话不说就坐下喝酒。

　　“看在你打得过我，你和弦惊这事我这个老婆子就允了，只要弦惊自己也答应就行。”

　　陈梨花喝多了舌头也有点大，这话说得有点肤浅，但是她从小尚武，只要武功高就觉得是好的，她当年嫁给陈闯父亲也是因为其能打得过她。所以杨放功夫好又是大将军，陈梨花打心眼里佩服，弦惊跟上他肯定是一件非常威风的事，弦惊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反而就是不要紧的。

　　杨放也顺水推舟，道：“多谢老夫人成全。”

　　杨放这么多年没娶妻妾，以前还是放不下曾经暗恋的陆曼瑶，自己也一直没遇上合眼缘的，但是看到方弦惊后觉得自己喜欢的就是她，所以也顾不上是用什么方法。毕竟方弦惊和秦桓剑有感情，要是随了陆明风也说得通，现在有老夫人支持也很关键。

　　“哈哈，要多谢我就常常过来和我这老婆子饮酒打架，我还可以找点借口让你见到弦惊。”陈梨花喜欢得杨放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就想让他跟弦惊成，所以说话特别直白。

　　“夫人放心，我杨放一定时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