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家》一只小手

63、允诺

　　离武卫军的营地四五里路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村庄。
　　已经是深夜了，隐隐可见几家的窗户中透出点昏暗的光线来。就如同野地里萤火虫的光亮一般，竟奇迹般的让人觉得平静祥和。
　　胡风带着容娘几人到了村口的大树下，介绍道。
　　“这灯啊，准是武大娘还在熬夜纳鞋底呢！”
　　说完疾步先前，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
　　纸窗上的身影瑟缩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谁啊？”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恐惧。
　　“武大娘，别怕，是我，小风！”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满头白发，身形有些佝偻的大娘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沟那都是时间留下的印记与沧桑。
　　她热情地招呼着胡风进门。
　　这是一间非常狭小的屋子，被主人用布帘子隔成了两间。前头只有一张简单的方桌，桌子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线头、碎布之类的材料。
　　帘子后头是一个大通铺，依稀可以看一排睡在上头的孩子的身影。

　　胡风向武大娘介绍了容娘三人的身份。武大娘赶忙绕到屋后头忙活去了。
　　容娘跟着胡风坐在了凳子上。
　　举目望去，还真是家徒四壁，屋子里除了桌椅和床铺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那屋顶也只是用茅草简单地搭了一下，也不知道抗不得抗住风雨。
　　胡风看着容娘有些惊异的表情，也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长久而来的仇富心理让他忍不住讽刺地说道。
　　“没想过吧！在你们这些贵族吃香的，喝辣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冬天来了四面透风，每年就盼着夏天的时间能长点。可要是这夏天里雨下多了，又要发愁被水淹。”
　　容娘自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从来没有受过苦。怎么会见识过这些民间的疾苦。
　　在她想象里从军最大的困难也就是卫生问题，洗不得澡罢了。
　　突然接触到这些，的确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即便是夏侯府里丫头们住的地方，也比这好上百倍。

　　胡风平息了一下胸中的郁闷，自己是迁怒了。从今日种种来看，曹裨将已经是他所接触到的最能理解自己这些人的贵族了。
　　“所以请你不要高高在上、正义凛然地来指责我们。若不是为生活所迫，没有人愿意选择这样一条路。我们从军就是希望能够靠军功闯出一条路，改变自己的命运。可现在已经不是太祖当年了。”

　　武大娘端了四碗面进来。清汤寡水的素面，上头什么也没有。
　　她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这儿什么也没有。曹大人你别嫌弃。想着这会儿你们也该饿了，吃点面。”
　　容娘赶忙谢道。
　　“不会，这面看起来就很好吃。多谢大娘！”
　　武大娘将桌上放着的笸箩搁在了地上，方便大家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容娘觉得这面的味道出奇的好。
　　武大娘看着大家吃完面，似是在想着什么，终于开口问道。
　　“小风，是小辉出什么事儿吗？大晚上的你突然过来。”
　　看着大娘忧愁的脸，胡风赶紧解释道。
　　“没事，小辉他们好得很。曹裨将是我们的新将军，他想过来看看大家。”
　　说完还给容娘使了个眼色。
　　容娘心领神会，赶忙说。
　　“是啊，大娘。我听小风说起你们，就想过来了解情况。”
　　大娘原本愁云密布的脸顿时舒展开来。
　　“曹将军，我家小辉他可是个好孩子，虽然脾气急了点，但心地可善良了。还有小风和大威可都是好孩子。”
　　小辉是谁？看样子是这位武大娘的孩子。容娘绽开一个笑容，安抚着武大娘。
　　“您放心，只要他们遵守军队的纪律和我的命令，好好表现，我自然会提拔和重用他们。”

　　谢绝了大娘的再三挽留，容娘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归途。
　　四五里路并不远，走上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夏日里的深夜，田野的风吹来，十分凉爽。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的正中央，今晚的月光皎洁明亮，故而摸黑走夜路也并不费劲。
　　这一趟下来，容娘的心里已经有了松动。
　　“胡风，说说你的分析？这个忙我帮了。”
　　得到了承诺，胡风的一颗心定了下来。
　　胡威此次盯上的目标是洛阳绸缎铺的千金。为了这次行动，一伙人足足盯了有一个月。可以说，西市这位小娘子路上遇到的乞丐十之八九都是人假扮的。
　　这位小娘子的行动路线算得上是单一。基本上早上出门来铺子，下午快收铺之前会去街上其他脂粉首饰铺子逛逛，逛完就回家。难就难在从她家到铺子，这一路都是繁华的大街，没有一个好下手的地方。
　　不过一个月的蹲点也不是没有收获，昨天正好是七月初七乞巧节。这位小娘子起了个大早要去月老庙求姻缘。这月老庙就在城郊的周山上。
　　这七夕节月老庙的行人往来如织，不光是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一些俊俏的小郎君也会在周围徘徊，期待来一次浪漫的邂逅。
　　胡威他们打的就是趁乱绑人的好算盘。

　　“绑来的小娘子，你们会关在哪儿？”
　　“军营里。”胡风小声地回答。
　　容娘惊愕地看着他。“你们胆子还真大。”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妙的藏人地点，有谁会想到这是武卫军的士兵作案呢。
　　容娘停下脚步，找了一处草地，一屁股坐下，开始分析起来。
　　“直到现在胡威人也没出现，所以你断定他们出事了。目前为止，也没有更多的信息。我们现在得进城一趟。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出事的概率越大。”
　　“城内已经宵禁，况且这时候城门早就关了。”胡风抓抓头发，眉头紧锁。
　　“你跟着我就是了。”

　　胡风跟着容娘，先是回到营地，找了四匹能骑的马，一路疾驰。
　　原以为曹裨将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进城。却没想到，他直接到了城门口，让干将叫门。
　　守门的士兵在见到他出示的令牌之后，毕恭毕敬地开了城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胡风的心里泛起了嘀咕。能做到半夜开城门，这可不是普通士族能够办到的。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容娘回头神秘一笑。
　　“能把人救出来就行，你不要想太多。”
　　还好阿绫给了自己令牌，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进城。

　　进城之后，本该夜深人静的洛阳城，却时时可见巡逻的士兵。还能见到举着火把的几队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容娘心下一紧，这还真是出事了。按道理如果是一个小小绸缎铺的小娘子丢了不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啊！
　　正想着事呢，迎面就遇上了一队人马，领头的竟然是羊祜，他面色焦急，形色匆匆。
　　冷不防抬眼看到容娘，大为吃惊。
　　“容……”
　　容娘生怕他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
　　算起来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还没等羊祜问。容娘反问道。
　　“出什么事了？你这么匆忙的样子？”
　　羊祜皱起眉头，十分为难。看了看四周，其他人离得都比较远，这才开口说道。
　　“家姐今日在月老庙求姻缘，人失踪了。”
　　“什么？”容娘大惊，胡威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是说绑绸缎铺小娘子吗？怎么绑到羊徽瑜身上去了。
　　羊祜这才发现容娘竟然毫不知道此事。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姐姐清娘也一起失踪了。失踪的时候，她和家姐在一起的。”
　　看着羊祜狐疑的眼光在自己的穿着上打量。还好容娘此时并没有穿军服，只是寻常男子的打扮。
　　容娘解释道：“我有事刚从城外回来。既然这样，我先回家里，看看怎么回事。”
　　羊祜点点头，叮嘱道。
　　“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声张，以免误了两位姐姐的闺誉。”

　　两人分别之后，容娘赶忙带着其余三人来到一处院落处。胡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容娘三人轻松地翻过了墙。
　　胡风呆立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动作，打家劫舍这事他可干不来。
　　直到莫邪在里头催促道：“还不快点过来。”
　　胡风这才翻了过去。而翻过去的第一句话就是。
　　“裨将，这么做不太好吧！”
　　容娘笑着伸出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笨蛋，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我不想吵着其他人才翻墙的。”
　　这宅子还真是容娘的产业。还是容娘在荆州时，托公主给置下的。就连曹氏都不知道，也是容娘自己的秘密基地。

　　厅里，胡风看着布置华丽的房屋、精美的摆设，就连脚下踩着的，都是刺绣繁复的地毯。一时间，整个人都局促起来。
　　“想什么呢你？赶紧来做正事。”
　　容娘那边已经拿出了一副洛阳的舆图，摊在了桌子上，招呼着胡风过来指认地点，好做计划。
　　“根据我掌握的信息，胡威他们这次摊上的事情可大可小。太常的侄女和兖州刺史的女儿也在月老庙失踪了。我想胡威他们就算绑错人，也不至于绑错两个。那就是肯定有另一帮劫匪也在行动。”
　　“胡风，你和莫邪两个人，去绸缎铺娘子的家和铺子那看看，有什么异常。顺便看看在那边能不能碰上你哥哥。”
　　胡风和莫邪两人赶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