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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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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黄沙之上,小白象留恋地用额头蹭着佑淼的额头,发出低低沉沉的鸣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少女咯咯一笑,手轻拍它的额头:“好了,快回去找自己的亲人吧,他们一定为你伤心着急着,以后要小心些,别再被坏人捉住了。”
小白象再次发出了一声低鸣。
佑淼指着身边的漠少君:“真正应该感谢的,应该是他才对。”
金发少年抱着自己的胳膊,惫懒又俊朗地笑起来:“我可听不懂它说话,要是感谢的话,要不你替它来感谢我算了!以身相许,怎么样?”
话还没有说完,面前就被一阵阴影笼罩着,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大脑袋的白象就站在他面前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只是白象打量着少年的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又充满好奇。
像一个孩童般的好奇,但又像是一种无形的审视。
漠少君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说道:“我刚才那是开玩笑的!”
佑淼失笑着摇头,她走上前轻轻拉着白象的耳朵,踮起脚尖在它耳旁说着悄悄话。
漠少君有些不高兴,孩子气地微撅着嘴,审视着咬耳朵的少女与白象,可看着看着,少年撅着的嘴巴又变成了一个弧度——
从前父王还在的时候,他便喜欢追问小儿子,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公主做王妃。
漂亮温柔,明朗英气,又或者骄矜贵气?
然而面前的姑娘不是沙漠王国里的公主,甚至连一个平民都算不上。她是异国进献而来的舞姬奴隶,还带着不为人知的神秘来历。
沙漠里绝色的美人很多,而佑淼虽然漂亮但也绝不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可是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时,会露出尖尖的虎牙,让人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虽然她出身不好,但放眼大漠,没有人能再比王储的身份更加尊贵;
虽然她五音不全,但漠少君会唱好听的情歌给她听,而她可以跳舞给他看;
虽然她喜欢挑食,但他想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完全养得起喜欢鱼干的少女。
最后,分析完毕的漠少君满意地一笑——
他想,他大概已经找到了自己最满意的王妃,也许父王母后地下有知可能不会太满意,但只要他喜欢就好了。
这个时候,白象再次慢腾腾地上前一步,把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漠少君吓得往后一步:“喂喂喂,你干嘛?”佑淼被他夸张的反应抖得扑哧一笑,而小白象再次温温吞吞地上前一步,伸出自己长长的鼻子——
漠少君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只见软软糯糯的象鼻头朝自己脸上伸过来,最后轻轻点在了他金色的抹额上,带着白象虔诚的祝愿。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漠少君吓傻了,一直到小白象消失在黄沙之后,少年还没有回过神来。佑淼忍不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它喜欢你。”
回过神来的漠少君一把握住了佑淼的手,微微挑起剑眉:“你刚才同它说了什么?”
佑淼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神情天真又带着得意:
“唔,是个秘密。”
漠少君切了一声:“不说就算了。”说罢,还赌气地转过身,但好半响还没见到身后的少女来哄自己,一本正经地转过身鼓着嘴巴,“你还想不想吃小鱼干了?”
佑淼眼睛一亮:“想!”
漠少君得意一笑:“那你要跟我说,你到底跟那头白象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佑淼吞了一口口水,随即坚定地摇头:“那我不想了。”
漠少君被眼前言不由衷的姑娘气笑了,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拉着佑淼的手往回走:“我算是败给你了!心里兜着那么多秘密,都肯和一头大象说却不肯告诉我!”
佑淼抿了抿嘴,半响,脸上绽开一个恬淡的笑容: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十一)
整个苏萨城被重兵包围起来,如同一个天罗地网的牢笼,张开血盆大口,耐心却也焦虑地等待猎物的进入。
一队重金铁甲的军队慢腾腾地进入城门,鹄凫忙不迭带着部下迎上去,对着三匹骆驼拉行的华贵王车下跪行礼说道:“微臣接驾来迟,塔基王爵大人怎地亲自来苏萨城了?”
衣衫褴褛的奴隶匍匐在车前,充当着垫脚石的角色。
深紫华服的男子踩在奴隶的脊背上,重重一压才从车上下来。他俊美阴桀的眼睛从周围敬畏的人们脸上一一划过,却唯独没有见到最想看到的那张脸。
塔基王爵微微皱着的浓眉透露出他的不满:“自然是来看那个离宫出逃的王储到底在哪里。”他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已经是紧张得满头大汗的鹄凫,淡淡道,“如果你敢戏弄本王,恐怕就不是千刀万剐可以了结的下场。”
话音落,周围人已经吓得稀拉跪了一地,恨不得把脸贴着滚烫的沙石,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眼前铁血无情的王爵,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鹄凫擦着满脸的汗水,为自己辩白道:“王爵大人还请明察,王储确实曾在苏萨城中出现过,还杀了一个人!只不过等到我们认出小王子时,他已经骑着一头白象逃之夭夭!不过……不过树下已经查明,小王子是混在吟游诗人的队伍里,一路从王城逃出来的!”
塔基王爵转动着自己手指金色的戒指,玩味一笑:“杀人?想不到,本王那个整日游手好闲不成器的子侄也有拿刀杀人的一天,我还以为他会一直窝囊下去。看来,一直温顺的小狮子,在主人没有察觉的时候,长出了自己的爪牙。”
众人把头埋得更加深,对于国舅称这个国家未来的君王为自己的宠物这句话,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毕竟在波斯,王权早已被塔基王爵架空,成为了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不重要的王储而去惹怒权倾朝野的塔基王爵,因为那会给自己找来杀身之祸,甚至是给自己的家族招致灭顶之灾。
空气浮动着死一般的寂静,而烈阳的温度烤炙着每一个人的皮肤。
“那些帮衬着小王子出逃的贱民呢?”
塔基王爵淡淡问道,然而语气中的厌恶已经让所有人明白,那些吟游诗人浪迹沙漠的日子恐怕会断送在苏萨城中。
鹄凫回答说道:“都已经抓起来了,准备以叛国罪处以极刑。”
塔基王爵却摇了摇满是宝石点缀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不,那样就不好玩了。把他们统统吊在城门口,位置越高越好,离烈阳越近越好。”他微微一笑,“那么本王就等着我的侄子,亲自来求我。”
身旁的一个副卫不解地问道:“大人,没有王族会只为了几个贱民而自投罗网的。”
塔基王爵转过身,他眼睛的颜色仿佛是眼镜蛇的蛇皮,虽好看但却是致命的。他毫不在意地说道:“也许其他王族不会这么做,但是少君那个孩子肯定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他漫不经心地一笑,而灰绿色的眼底沉淀着嘲讽,“他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总是有各种各样多余的情感还有与王族背道而驰的同情心,他根本配不上波斯流血的王座。”
说到最后,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语气阴冷无情,带着天生的果断杀伐。
大漠是金色的,象征权力的浮华奢侈。
烈阳是血色的,见证杀伐的铁血征战。
王座是银色的,洗刷多情的优柔寡断。
人心是黑色的,代表欲望的罪孽贪婪。
就在卡丽莎一行人被士兵粗暴地推搡着走向城门的时候,队伍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停了下来,他沧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着高高在上的王爵大人:“我曾一度以为,你会成为这片沙漠的霸主,会带着波斯走向前所未有的昌盛。”
众人议论纷纷着:
“那个老人是谁?竟然敢对国舅大人这样说话?”
“他是吟游诗人的队伍里最年迈也是知识最渊博的拉贡老者。”
“据说,他编纂的长诗,都是被大漠之神授意过的,是过去的史歌,也是未来的预言。”
高大俊美却也自傲阴桀的男人负手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瘦弱而矮小的老人,嘴唇含着一丝冰冷的笑:“本王不需要你的一度以为,我就是这里的霸主。”
拉贡上下地打量着他,最后肯定地摇头,苍老的皱纹如同老树根的经络:“你的能力确实配得起你无尽的野心,但你绝不会成为沙漠的君王,你没有仁慈之心,你无法得到天神的承认,更不可能让大漠的臣民永远屈服于你的弯刀铁蹄之下。”
“放肆!竟敢这么对王爵说话!”
身边的近臣已经拔出了弯刀,朝拉贡劈头就要一刀。
塔基王爵却是一把捏住了近臣的手腕,左手用力让那个人脱刀,而右手在下面接住一个旋转便已经架在了拉贡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塔基王爵双眼冰冷:“那你觉得,除了本王还有谁更有资格统一这片死亡之地?你说一个,本王便杀一个;可若是你说不出来,本王便命人活剥了你的人皮。”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吓得面容一白,担忧地看着依旧淡定自若的老者,只听他说道:“谁能拿到大漠的宝藏,谁就能统一这片死亡之海。”
没想到,塔基王爵低下头沉沉地笑起来,而等他抬起头时,弯刀已经贴着拉贡的脖子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王爵双眼布满着红血丝,阴狠地盯着老者:“你以为这样说,本王就会放过你吗?你以为这几百年间,没有人到过魔息之源吗?那里除了不值钱的沙子之外根本什么都没有,那个传说只不过是你们欺骗王公贵胄的谎言,只有最愚蠢的家伙才会相信你们的欺骗!”
塔基王爵虽然暴戾恣睢可也一向冷静自持,很少有人见到他在众人面前这么疯狂的样子。
“没有一条鲛人可以在沙漠里存活下去!”
“所谓的钥匙,所谓的宝藏,所谓起死回生的传说,统统都是你们编织出来的幻想!”
拉贡看着眼前暴怒如雄狮的王爵,平静地说道:“可你至少相信了,而现在,不过是自以为被欺骗过后的失望,天神是绝对不会把钥匙交给铁血无情、贪婪无道的君王。”
这一句话彻底地激怒了塔基王爵,他愤怒地扬起刀,几乎是发狠地朝拉贡的脑袋上狠狠砍去!人们慌乱地别过脸,都不忍看到老者脑浆迸裂的下场。
在弯刀破风的声音中,只听一声巨大刺耳的声响,本来在塔基王爵手中宝石弯刀就被另一把金色弯刀给狠狠地打飞了出去。
两柄弯刀在空中摩擦出剧烈的火花,而最后斜斜插进松软的沙土之中——
那柄宝石弯刀,在剧烈的碰撞后,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