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重逢 ...
-
卡妙就在那里。
米罗直视着卡妙，双眼像会被刺伤般微微眯起。言语消失，身躯凝固，头脑中徒留一片空白。
因为无比熟悉而轮廓模糊，因为过于耀眼而看不分明。对于此刻的米罗来说，卡妙是灰色世界中惟一明艳流动的颜色，再看不到听不到其余，只有他的存在鲜活。在重逢的一瞬之间，那些之前强自压抑的感情和欲望便奔腾而出，胸中涌起的兴奋喜悦与阴暗杀意同样澎湃，势均力敌。
卡妙并不知道米罗内心异乎寻常的混乱斗争，只是平静而仔细的凝视着他。
脸色仿佛蒙上一层尘土般晦暗萎靡，明亮的宝蓝卷发变成了暗淡的金色，凌乱纠结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褶皱的校服上带着肮脏泥泞，大概是因为立即跑来的缘故而气息急促，更显狼狈。的确是他没错，不再是幻境虚像而是真实的米罗，无论感觉还是契约的反应都这样宣示着。但和记忆中的最后一面却相差太大，以至于令卡妙非但不能安心，反而产生些微的恍惚感。
我才离开了多久？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虽然想马上这样质问，但微微萌生的怒意还未及扩大，便被淡淡的后悔所取代，卡妙顿了一下，表示歉意抑或解释经过都留待之后，在那些之前有一句话必须要先说。
于是他离开撒加，向米罗走过去，微笑着用最平常但却温柔的声音开口。
——被长久囚禁于黑牢中的人在乍见到阳光的一刹那会如何？
——感动之前，是生理性的恐惧和厌恶。
米罗看着走过来的卡妙无法思考，燥热的神经随着他翕动的嘴唇而越崩越紧。
为什么能这样轻松地微笑？为什么露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为什么要用若无其事的姿态迎上来？
私自的出现再任性的离开。一切都令人痛恨。
“米罗，我回——”
还带着笑容吐出的话语被米罗突然的攻击打断，卡妙错愕的睁大双眼。在幻境中已经消耗掉绝大部分的精神力和体力，加上刚回到现实毫无戒备，卡妙根本不可能躲过米罗狂躁状态下的攻击。而一旁的撒加因为将卡妙带离幻境同样使用了过多的力量，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看米罗的右拳毫无保留的打中卡妙的胸口。
“米罗！”撒加的怒叱并未唤醒失神的米罗，卡妙像被沉重的铅球快速而凶狠的砸中一般，还未及反应，便被击倒在地。虽然已经狠狠咬住牙关忍耐，还是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在干什么？”语带愠怒，撒加连忙赶到卡妙身边检视他的状况。
似乎经过某种力量的制约，米罗实际上用出的力量不足料想中的十分之一，伤虽重但不至于致命，撒加暗暗松了一口气，想要俯身扶起卡妙，却被抓住手臂阻止。“卡妙……？”
卡妙急促的呼吸着缓解剧烈的疼痛，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直视着米罗。对方完全愣住了，全身僵硬，只是呆呆看着自己的右手，仿佛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肋骨好像断了，还真狠啊。
卡妙突然笑了笑。
幻境中的米罗的心情，在此刻重合了。
在毫不留情的攻击下，虽然快要窒息，虽然疼痛到难以忍耐，虽然从胸腔到食道全部泛起血泡。——也仍然信赖着你。
“米罗……我回来了。”虚弱的气息令声音难以辨明，撒加几乎要凭借读唇才能明白卡妙的意思，但对米罗来说，却像听见封冻整个冬季的河道，第一声的破冰轻响。
“卡……卡妙！”回过神来的米罗马上抢到卡妙面前，他半跪在地上，水平的凝视着对方轻柔温和的笑容，情不自禁的眼角发热。慌忙伸出手却不敢碰触对方，只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对不起，我，我不是——”
没有再费力张口，卡妙直接握住了米罗的手。因为疼痛和焦急而同样湿冷的两只手紧紧相扣。绯红的瞳色映入紫蓝眸中。他蕴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在重复着那句话。
——我回来了。
米罗逐渐安静下来。
卡妙的脸色苍白到可怕，嘴角还挂着血迹，手掌冰冷颤抖，即使不说出来也知道他有多痛。
真的走到了最恐惧的一步，无法控制的时候，竟然连卡妙都能伤害的自己……
还能说什么。
……后悔到想死。
米罗闭上眼，缓缓抬起两人相握的手，小心翼翼的轻吻交错的指节，随后紧紧收在自己胸前，低声回应道：“……欢迎回来。卡妙。”
世界无比宁静。只有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如同金沙筛落般有着轻盈却寂寞的声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吧。”
米罗低头看向才喘匀气息，略好一点就开始开玩笑的卡妙，无奈的说道：“别说话。快到了。”
为了不碰到伤口，又要尽量平稳，只能用抱的。明明已经万分仔细，移动的过程中卡妙还是咳了一口血，也不知道伤到肺没有。越想越是后怕。
“你要用眉毛打出蝴蝶结吗？”
“……对不起。”
“我没那么弱……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当时我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控制不住，如果再有下次的话……！”米罗激动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他不想把那句话说出来——不应该，也没资格再呆在你身边。“……对不起。”
“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些吗。”卡妙轻声笑道，“况且要道歉……也是我先说才对……”
米罗勉强的扯出笑容，微微点了点头，卡妙便也不再费力说话，两人一路沉默的来到医务室。经过医生的治疗魔法，骨折加速愈合，内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只要一下午就可以完全恢复。
医务室的温度实在适宜，精神和身体又都极度疲惫，卡妙几乎一躺下便有了困意，米罗坐在旁边，顺手帮他掖好被角。
“困了就睡一下吧。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
“嗯。”在沉睡前突然想起一件不解决就无法安心的事情，努力的睁开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卡妙轻声说，“……完整契约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