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无尽期》九千里鹿

4、八卦热闻

　　如此过了数日，虞青涯和谈鸾始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虞青涯没有再进一步，也没有说过更直白的话。谈鸾见他又变回一开始时那副无趣冷淡的样子，便开玩笑地叫他木头。虞青涯不甚在意，由得谈鸾随便叫。
　　这趟出行，谈鸾着实买了不少东西。回去时梅君带不了那么多，竹君也加入队伍，一起将这些东西送回崖底。
　　谈鸾今日着了一件翠绿襦裙，配着这明媚春景，更显风姿卓越。竹君在一旁给马匹上放东西，谈鸾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转身问虞青涯。
　　“木头，你还跟我们回去吗？你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好生休息便是。”
　　虞青涯走近几步，轻轻用大拇指抚了抚谈鸾脸颊，很快就收回去了。
　　“不了。”
　　谈鸾本也是随口问一句，是万万没想到虞青涯会拒绝的。于是一时愣在原地，一双眼睛霎时蒙起些主人也无法控制的水雾。不过谈鸾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
　　“那……那你小心养伤，有缘再见。”
　　“嗯。”
　　虞青涯应了一声，不再言语，静静看着谈鸾。深邃眼神中翻涌起复杂神色，谈鸾不敢再看。碰巧竹君已收拾妥贴，谈鸾告别后便带着梅君与竹君离开了。

　　已走出几里距离，谈鸾仍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追随。但谈鸾想起自己身世，又想起这几日听到的些许关于虞青涯的故事，想来两人各有各的目标，再想如前般无忧无虑地生活怕是很难了。
　　他虽不相信虞青涯乃是欺师灭祖之人，但关于明珠泪和明珠岛的秘籍虞青涯究竟是何态度，他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再说，就算这几月来两人心湖泛起涟漪，虞青涯只当他是女儿身，知道真相后觉得自己真心错付也不一定。
　　说到底，两人互相之间了解还太过浅薄。就此说情谈爱，怕是镜中花水中月。
　　只是……心中那些无以名状的甜蜜和忐忑，竟也是无法自欺欺人的。
　　谈鸾出城之后，心绪久久难平。一言不发地抛下梅竹二人，施展轻功先行回到崖下了。
　　愿只愿真的后会有期，有缘相见吧。

　　近几月来，江湖中最轰动的两件事，一件是明珠岛大弟子杀师叛逃，另一件就是潇湘令重出江湖。
　　据传言记载，潇湘令之所以能号令群魔，是因为潇湘令实际上是一把钥匙。而这把钥匙能够开启的，则是记录着将能给恶人们致命一击的秘库。这些方法，或是一种相克的武学，或是一宗家族秘辛，又或许只是不知哪天到来的杀机。
　　历任束雅阁主，不仅持有潇湘令，同时也只有他知道这秘库所在。武林正道想得到这潇湘令就是为了摧毁这秘库，而恶人们则是想掌握这秘库，抓住其他人的致命弱点，从此称王称霸。
　　换个角度来说，这束雅阁，竟同时是正邪两道的目标。所以又闻潇湘令起，江湖中人皆蠢蠢欲动了。
　　而在这关键时刻，明珠岛的大弟子叛逃而出的行为，无异于生生打断一截正道的肋骨。明珠岛作为正道领袖门派，其上任岛主鸣音子就参加过二十年前那场围剿。回来之后竟只受了些皮外伤，令众人啧啧称奇。
　　但现在，传言鸣音子竟然被大弟子虞青涯一剑穿胸杀死，虞青涯带罪潜逃，明珠岛上下乱作一团。有人说虞青涯是为了那可以洞察人心的明珠泪，也有人说明珠岛的至尊秘籍更重要。众说纷纭，究竟为何，天地间也只有虞青涯一人知道了。

　　谈鸾坐在藤椅上吃着梅君剥好的水果，一边听着竹君收集回来的情报。崖底信息闭塞，加上前一段时间一直在专心救治虞青涯，谈鸾已经有些时日未曾了解近期动向了。
　　作为现在的束雅阁主，他对“潇湘令重出”这件事感到头疼。
　　毫无疑问，潇湘令还在他枕头底下压着，这“潇湘令重出”只是有心人借机想引起风浪。
　　究竟是谁，或者说是哪派的人马，想要引他出现呢？
　　谈鸾想着想着不禁轻轻说出声来，梅君耳朵灵敏，听见谈鸾这话，不由得撇撇嘴巴。
　　“阁主，我看，哪派的都想引咱们出现。”
　　谈鸾：“……”
　　你说得很对，我无法反驳。
　　竹君闻言一拍梅君的后脑勺，瞪了他一眼。
　　梅君委屈地趴到谈鸾膝头，拼命挤出两滴眼泪，看向谈鸾：“阁主，臭竹子又欺负我……”
　　谈鸾揉揉梅君的脑袋，笑出声来。
　　“你们两个从小闹到大，也不嫌无聊！”说着看了一眼竹君，“既然有人想引我们出来，那我们就借这个机会，一劳永逸。”
　　竹君收敛笑容，唰地一声展开扇子，轻轻摇着。
　　“是，阁主。”

　　终雪城地如其名，一天四季均被深深冻在冰雪里。谈鸾与竹梅二君一路走来，对沿途气象变幻简直感到叹为观止。从温暖如春的内陆，走了差不多两月时间来到终雪城，衣裳也是越加越厚了。
　　谈鸾几乎整张脸都陷入貂裘的毛绒领子里，鼻尖被冻得通红。双手抱着梅君给他准备的小暖炉才稍感好些。
　　“这边可真冷呀，臭竹子，你是不是快被冻成筷子了，嗯？”
　　梅君蹦来蹦去的，暖和身体，还不忘跟竹君斗嘴。
　　然而竹君淡定的很，梅君说十句他才淡淡回那么一两句，又把梅君气得不行。
　　两人还没闹两句，终于可以在漫天风雪中看见终雪城的城门了。
　　谈鸾主仆三人来到终雪城，当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因为江湖上最近传得风风雨雨的消息——驻地终雪城的妖道观雪霁观近日接到潇湘令，准备作为恶人领袖，号令众人，杀入明珠岛，趁其虚弱，取而代之。
　　谈鸾作为潇湘令主，自然是没有发布过这样荒唐的指令。但一切不会是空穴来风，他既然也有心想销毁潇湘令，让江湖黑白两道不再肖想，就必须来看看这假装下令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竹君在前方领路，问道：“小姐，咱们是直接上那雪霁观，还是先随便寻一处住下来？”
　　谈鸾被冻得厉害，瓮声瓮气地回答：“先找地方住下来，再寻借口上那雪霁观。”
　　“是。”
　　这终雪城虽然气候恶劣，但每年竟然真有不少从内陆过来的游人来见一见这终年冰雪的景象。城内虽然比不上内陆城镇那般热闹，倒也有不少文人墨客，对着这奇景吟诗作画。
　　竹君人脉神通广大，这回没让谈鸾住人多口杂的客栈，而是领着两人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户当地人家的宅邸。这方宅邸朱门未开，门前落雪也不像常常有人清扫的痕迹。但谈鸾对竹君办事牢靠程度非常信任，也未发表任何疑问，只乖乖跟在竹君身后。
　　出来开门的是一名老者，竹君上前说了几句，老者便开门让谈鸾三人进去。
　　宅邸内是做寻常装饰，院内栽种了几株梅花。也不知是否天气原因，这梅花竟然在春季时节也傲然盛放，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梅香，让人闻之欣喜。而院内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落魄寂静，反而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那老者领着谈鸾三人进入大厅等候，不多时一名美貌夫人从室内缓步走出，带来一阵香风。头上步摇晃晃荡荡，一双红唇惹人遐想。
　　那美妇人□□半露，竟是不惧这严寒，见到竹君，只掩唇轻笑道：“小子，什么风又把你刮来了？”
　　竹君行了一礼，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夫人美貌让区区在下见之难忘，寤寐思服。这当然是想你，便来寻你来了。”
　　“你这小子，嘴巴是抹了蜜不成？”美妇人笑着伸出手轻轻划过竹君脸颊，又道：“这位做女子打扮的小公子，可就是你主人了？”
　　谈鸾本身骨架虽大，但面容清秀，肌肤白皙如脂，这些年来虽不得不做女子打扮生活，却很少有人能真认得出他是男儿身。如今才刚见面就被这美妇人点破，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露出笑意。
　　“夫人好眼力，在下谈鸾。我与竹君情同兄弟，并不做主仆之说。”
　　谈鸾说着把貂裘解开了一些，将整张脸露了出来。那美妇人走到谈鸾面前，染着艳红指甲的手轻轻抬起谈鸾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会儿，便又笑出声道：“该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可惜却出身地狱。可惜，可惜啊！”
　　梅君早在美妇调戏竹君时就不太高兴，此时闻言更是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你可不要乱说！我们小……我们少爷身世虽不同旁人，但又有什么可惜的！他雄心壮志，不输任何一名正道人士，你……”
　　谈鸾被梅君说得脸红，连忙打断他：“好了好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不是？”
　　那美妇也不与梅君计较，推了推发髻，便道：“我沈府没有什么规矩，只一点，杀人发火得到院外去，与我沈府无关，懂了吗？”
　　谈鸾点头，跟在沈夫人身后离去。
　　沈夫人为谈鸾三人准备了两间房，谈鸾自己一间，竹梅二人一间。沈夫人亲自领他三人到房间，又交代了些必要事项，便踏着婀娜步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