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演录》翌日南华

50、告春来（四）

　　吴鲜儿低垂眼帘，话在嘴边翻转却又咽了回去。留意到昭秦受伤的手，不禁怜惜地感叹道：“你一双弹琴的手，怎么伤成这样？”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对小芦道：“这是我家乡的白七散，止血消肿是最灵的。稍后杨姑娘清理伤口之后，还是快些敷了为好，切记不可耽误。”
　　小芦谢过，将瓶塞打开，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一股清苦的药香扑面而来，连忙谢过吴鲜儿：“吴姑娘，这药是你们瑶寨的秘方吗？我去隔壁厢房找纸笔，你快跟我说一说用法和用量，还有使用的禁忌、注意事项什么的，我统统都记下来，好不好？“吴鲜儿点了点头，起身随小芦去往了隔壁。
　　六晓目送二人去往对面，张望片刻掩上房门，这才回头向元齐和昭秦确认道：“大人，昭秦姑娘，但愿并非我生性多疑，只是这吴姑娘所说的一切，似乎有前后不一、串联不上的地方啊……大人，你怎么看？“
　　昭秦听闻六晓此言，面带不解，对元齐问道：“真的吗？我只顾着为着与她久别重逢而惊喜感叹，怎么我没有发现什么矛盾之处呢？”元齐望向六晓，点了点头，默许六晓接着说下去。
　　“你们想，她从范州呈家逃出来，先是一路向北，往新都的方向而来，这一路也要风餐露宿几个月，后有追兵，她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抛头露面还气定神闲；再者而言，她先是表示，无亲无故的新都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可是当我们言明我们此去的方向是西南，她却顿时打起了新主意，要和我们同行了。这难道不令人起疑吗？她似乎漫无目的，却时时等着我们主动透露自己的打算，甚至那句‘逾矩的事情我不会做’，也有一层欲盖弥彰的意味。真正逾矩的，恰恰是我们对去向讳莫如深的时候，还要大胆提出同行这件事本身啊！”六晓皱了皱眉，专注地分析着，“如此想来，倒像是她早有准备要在这个镇子上遇到我们，然后借故和我们同行，至于她的目的，我想我们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来。倘若我们拒绝她，她也会如她自己所说，徒步追着我们的马车，用一招苦肉计逼我们就范。尤其是昭秦小姐，和她本就有在范州呈家相识的旧情，是万万不忍心看她长途奔波之余，还要在跟着我们的路上受伤的啊。“
　　“六晓言之有理。“元齐带着赞许看向六晓，表示自己的认同，接着问向昭秦：”杨姑娘，六晓的判断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如今我们如何是好呢？“ 昭秦不可置信地看着六晓和元齐二人，摆手道：”你们可是疯了，她一个流落天涯的弱女子，几个月前便赶路前往新都。我们不知道她的脚程快慢，如若她是在朱津离世之前打定主意往新都来，行至半路得闻宫中传出的追封讣告，心灰意冷这才改了主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尤其是我们一行人，有我和小芦与她作伴，又有两位郎君做马前卒保护我们，难道不比她自己往西南老家行进要安全便捷的多吗？既然已经是飘林无根，改变主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昭秦抚着自己草草包扎的伤口，感叹道：”难为她出门在外，所剩不多的医药，还想着分一些给我。就凭这一点，我也不忍心将她往坏处去揣测。你二人常年在刑房处事，所见所闻大多是大奸大恶之人。难道偶尔看到一点点良知，也要忌惮三分吗？“
　　听闻昭秦如此作答，六晓心知是劝不动昭秦了，就此作罢，抱肩不发一语。元齐见气氛略微紧张，开口意欲缓和，却听闻小芦和吴鲜儿的脚步声，已经转身开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