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行灯]故你》阿说

3、第四章

　　四
　　“抱歉，知道你在哪儿便急着把你找来，灯还没能点上。”

　　青行灯看着手执火折点灯的黑晴明，不再奇怪为什么他和晴明大人有着相似的名字了。

　　如果不是周身弥漫着黑暗的味道，那他和晴明大人几乎一般无二，可青行灯能够清楚地辨别他和晴明大人，她对黑暗不能更敏感。

　　“你找我来干什么？”

　　黑晴明轻轻敲着火折，随着折子上的灰一点点掉下去，黑晴明缓慢而优雅地笑起来，“找青行灯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喜欢你的故事，想亲耳听你讲讲。”

　　这真诚的语气换在任何其他别的妖怪身上青行灯都信，可黑晴明不一样。

　　黑晴明身上的黑暗她似曾相识，在鬼灯感应到食梦貘之死时，传来的便是这黑暗的感觉。

　　“我可以讲故事，可今晚我不要油纸灯。”

　　“那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为了你的故事，我可以倾尽一切。”黑晴明张开手臂，表示他真的很渴望青行灯的故事。

　　“我要你告诉我，食梦貘是怎么死的。”

　　“你说那些猪啊。猪能怎么死？当然是……”

　　“我的鬼灯告诉我……”青行灯语气里添了警告。

　　鬼灯荧光照着的地方，黑晴明缓缓放下摊开的手，“不听话就死了。”他认真起来有些狠毒，可实际上他是笑着的。

　　“你还要它们怎样听话？它们已经把所有梦都告诉你了。”

　　黑晴明脸上的笑意重了几分，“不把它们元丹掏出来看看，我怎么会知道它们什么都说了呢？”生命之重被他轻描淡写。

　　青行灯抬头，她清冷的面容掩映在鬼灯的幽光里，“那不把我的元丹取出来，你又怎会知道我什么都说了。”

　　“不不不。”黑晴明连迭否认，“掏元丹那是杀猪的，我怎会用杀猪的方法对付美人儿呢？”

　　“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黑晴明执扇敲着手心，良久，他握住扇子，道：“今天时间不早了，”看向门外，“雪女，带我们的客人去休息吧。至于剩下的事，青灯，待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慢慢谈。”

　　青行灯没有反抗，她随着雪女走出去，沿途尽是黑暗，青行灯熟悉黑暗，可却受不了这里的黑暗。

　　不管怎么说，这黑暗里怨气都太重了。

　　她一路低着头往前走，当她猛地抬起头时，她座下鬼灯停了一停。

　　“怎么？”雪女感觉到异样。

　　在雪女转头时，青行灯把往后看的目光收了收，扫了遍周五，最后落在雪女身上，“这里死过很多妖怪。”她说。

　　雪女不以为意，“平安京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死过很多妖怪。”

　　“我的鬼灯可以感受到意念，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那又怎样。”雪女不肯改口，可说出的话已有几分虚了，“你还能让他们活过来？”

　　“为什么要让他们活过来？死去的妖怪同样有力量。”

　　雪女有些发憷。

　　青行灯这妖怪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再和她说话了。

　　她这样告诫自己，为免夜长梦多，她火速把青行灯送到了房间。

　　房间是精心布置过的。

　　那满屋亮着的灯火，满屋弥漫着的油蜡味，数遍整个平安时代，只有一个妖怪会喜欢，也只有一个妖怪受得了。

　　无法忍受满屋油蜡味的雪女已有些烦躁，“你就住这里吧，黑晴明大人明示，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找他。”任务完成后她逃也似地飘远了。

　　房间里只剩了青行灯一个，明灿的烛光缠着她的鬼灯，青行灯伏在灯上看下去，黄火荧光映出一个身影。

　　鬼灯可以储存青行灯的意识，而那身影就是青行灯意识凝聚的产物，虽然只是刚才的一闪而过，但已足够清晰。

　　“真是他呢。好久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青行灯喃喃着，忽然就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真美，笑的声音也很好听，像夜莺啼叫般，每个音节都是一首歌。

　　可那笑容很快沉了下去，那笑声也很快没入黑暗中。

　　烛光在鬼灯上摇曳，青行灯在鬼灯里看见了自己。

　　和旁边那张白净得像刚从娘胎里出来的面容一比，她美则美之，却难免有些诡异了。

　　“诡异”一词是青行灯自己想出来的。

　　第一次见到这张青光凛凛的脸时，她自己都被吓到了，为此，她好久没看鬼灯，现在突然看到，她意识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嫌弃，想要去见见他的念头就此烟消。

　　缓缓地，她躺回到灯架上，在自己那张面容从脑海中散去后，她又想起了刚刚在屋外瞥见的那个妖怪。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彼时正值深夜，她讲完第九十九个故事，准备回四国，然后在林中遇上了迷路的他。

　　那时他还小，像所有小妖怪一样喜欢听故事，所以见到自己便不停地要自己给他讲故事，为此一遍遍地求她。

　　那么的天真可爱，那么的天真可爱……

　　一股阴气从脚底逼上来，青行灯浑身一颤，发现自己竟站在地上。

　　她已好久不曾离开灯架，都快忘了这地面的滋味，浅尝过后，她立刻飘坐回灯架上。

　　然而刚才那阴气袭来的感觉已刻入她骨髓，她把目光投向窗外。

　　那个曾经天真可爱的妖怪正陷在这沉重的阴气里。

　　想到这儿，她皱了眉，不安地飘来飘去，望来望去，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墙上，她的身影投在上面，被摇曳的烛光扯来扯去，她盯着那影子看了许久，终是咬了咬牙，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