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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珠泪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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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一个威严的男声响了起来,“你们自己看看,长幼不分,成何体统!”
沈氏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转变之快令人称奇,一改适才的泼妇模样,转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之貌。
“老爷,你看看,凌儿这丫头也实在太目无尊长了!”小鸟依人般靠到了雷振鹏的怀中,一边在狠狠地用眼剜着雷凌,一会儿,又挑衅一般略略抬高了头看向苏宛娘。
“是呀,爹,刚才姐姐实在太过分了,所以娘才想着要教训她一下的!”雷冰也撒着娇拉住了雷振鹏的另一条手臂。
雷振鹏紧拧着眉头看向雷凌,而后者正一脸倔强地盯着某一不知名之处,完全无视眼前这个爹的存在。
“你们先回去!”低沉的声音让人不敢违抗。
沈氏带着雷冰心有不甘地往外走,临了还不忘得意地看了苏宛娘一眼。
“老爷,刚才……”苏宛娘自雷振鹏进屋之后,双眼就不曾离开过,痴迷的样子让人心疼,此刻,才欲怯怯地开口。
“娘!”雷凌清脆的声音中有着一股子刚性,“别说了!”
雷振鹏看着眼前两张酷肖的脸,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与宛娘也有恩爱甜蜜的时光,而今,却走到了这一步,谁之错?好象没有人犯错,又好象所有人都错了。
母女二人均长得清丽如春水,唯一不同的是,宛娘是溪涧中缓缓流淌的春水,而凌儿则如初出山涧的那一泓清澈而又有气势的春水,在温润之中又蕴着雷霆之势。
雷振鹏知道,这十多年来,对这母女俩确是疏远得很,以致每次凌儿见到这个爹,都是沉默以对。但他也知道,这些年来,宛娘将她教得很好,在几个儿女之中,唯有她精通琴棋书画,特别是一手女红更是让人赞叹不已。
此刻,看着那满脸倔强的雷凌,蓦地,触动了心底的某处柔软。
“凌儿!”刻意地将声音放轻柔,而这叫唤声便脱口而出。
雷凌的身子微微地一颤,紧绷的脸放松了些,眼中却已有泪光在闪烁。多久了?雷凌不知道,好象在四五岁时,听到过他这么轻柔而宠溺地唤着“凌儿”,而她,也曾亲昵地娇唤着“爹”,也曾在他的膝盖上撒过娇,也曾在他的陪伴下在旷野中放肆地跑过、笑过……可是,为什么一切在一夕之间全变了,原本种满那种白色小花的园子,在短短的几天之中,全被铲除了,换上了深色的却又俗不可耐的牡丹,而那,是二娘的最爱!
“凌儿!”声音益发地轻柔,是对这些年疏远的愧疚么?
雷凌眼中的珠泪在眼眶中已盛不下了,一颗一颗顺着那清秀的脸颊滚落下来,又沿着那尖削的下巴滴落在了衣襟上。
“凌儿,不可失礼!”沉默在屋内流转,苏宛娘开口打破了沉默,心中在害怕,怕他一怒而去,怕这一去,又是长久的梦中相见。
宛娘还记得在玉楼初见雷振鹏时的情形。当年,年仅十六岁的宛娘因父亲得罪权贵而全家获罪,宛娘被判为官妓。那一天正是宛娘第一天见客,秀丽的脸庞因化了妆而更添了几分娇艳,唯有眉梢眼角的愁绪是无论怎样也掩饰不住的,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而在那一天,恰巧遇到了他……
“凌儿……都知道了?”面对这一张容颜依旧,却已平添几分成熟韵味的脸,雷振鹏的眼底多了份柔情,却又转瞬即逝。
“是,老爷!”苏宛娘微微地福下身去,眼中却已珠泪盈盈,只为他眼中的那份冷漠。
雷振鹏的心微微的一痛,正欲伸手扶起她,耳边却又响起了她与他的对话,硬生生地收回了已伸出的手,强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向一直倔强的流着泪的雷凌。
“凌儿,进府的媒婆已有多个,但你始终不愿,只说决不嫁作人妾。现在南京的朱伯父亲自来为他的二公子提亲,且是作正室的,想来你该满意了!”停了一下,带上了几分开解,“朱伯父尽管是一名商人,但也曾是读书人,与为父曾是同窗好友,后屡试不第,才弃文从商的,他的二公子……听说也是一英俊儒雅之人,你嫁过去,必不会受委屈的。”
“我嫁!作人家的正室我会有什么委屈?娘就因为作了小妾,才会憔悴如斯,我不会重蹈娘的覆辙的!”雷凌从袖中抽出了锦帕,擦干了眼中的泪,转身走近了苏宛娘,轻搂住了她的肩,似要给那柔弱的身躯注入一些力量。
雷振鹏的脸在刹那间似冻住了,唯有颌下的几缕胡须在轻微的抖动着。
良久,雷振鹏才缓缓地开口:“那就好。日子就定在下月二十了!”
“那就是说,女儿在家还有一个多月了!”带上了几分自嘲,似乎又有着几分的自怜。
“嫁人后不比在家,一切不能再任着自己的性子来,让你娘好好教教你为人妻为人媳之道吧!”雷振鹏的心一软,毕竟那是曾在身前撒过娇的女儿啊!
“让娘教我如何逆来顺受,还是教我如何独守空闺,挨过那耿耿长夜?”雷凌紧盯着雷振鹏,双眼中仍有泪光闪烁,话却是出奇的倔,“如果是这个,那就不必了!”
苏宛娘扯着雷凌的衣袖,脸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中满是哀恳。
雷振鹏的脸微微一变,怒气涌上心头,握紧的拳头微微泛出青白色。
“好!好!”在怒意薄发之际,雷振鹏已拂袖而去,只留下泪盈于睫的苏宛娘,和站得已经显僵硬的雷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