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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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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祠堂的地砖太凉,卫妙跪了两宿之后就病倒了,卫巍只好撤销对其的惩处。请大夫来看,只说是风寒,胡乱开了些解表散寒之药。然则卫妙先是高热,渐渐咳嗽起来,有几回竟至晕倒过去。
虽说不至于要人性命,但这样拖着也不是法子。请了几位大夫,都说卫妙一向身子弱,时气又不畅,等开春就好了。
府里本来就有一个时常抱病的熙哥儿,如今卫妙又病了,把个徐姨娘忙得焦头烂额。背着人时,她常自怨命薄,不然何以生的一双儿女都是多灾多难的。
娄氏很同情她,提出到普济寺进香,为府里谋求福祉——大约是时气所感,老太太最近也有些病恹恹的,而云姨娘亦卧病在床,卫府的药味都快传遍京师了。
徐姨娘原也要一同去,娄氏好说歹说劝住了她:两个孩子不能离了生母,她若走了,谁来照拂卫妙和卫熙呢?
卫嫣侍候娘亲病床前,也不好出去,于是最终约定进香的就只有娄氏、卫姻和卫娆几个。
出发的那天早上,可巧顾颜来府里玩。她见卫姻忙着更衣、收拾东西,深觉自己来得不凑巧:“你要走了吗?我还想跟你说会子话呢。”
天越来越冷了,卫姻想了想,在袄裙外又加上一件披风,她说:“不是什么大事,随太太去普济寺进香而已。”
顾颜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既然要祈福,不如也帮我许一个愿心罢。”
卫姻瞅着这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你吃得好睡得好,有什么愿心好许?难道是女大不中留,想嫁人了?”
她眼里含着促狭的笑意,明明是开玩笑,可是顾颜竟脸红起来,“胡说什么!人家好端端的同你商量,你倒好取笑。便真有此意也不值得什么,你往后不也要嫁人的?”
看来竟歪打正着猜中了,卫姻大感惊奇,低低地说:“你看中谁呢?说出来,若是认识的,让我替你把把关。”
顾颜忸怩作态,不肯言语。
卫姻的好奇心被她勾上了,扯了扯她的衣襟,“咱们这些年的好姊妹,有什么说不得的,我又不会宣扬到外头去。”
顾颜耐不住她百般央告,好歹红了脸,凑到她耳畔低低说了一句。
卫姻差点将她推开,“你疯了,不过见了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敢在这里胡思乱想,你不怕姑母知道吃了你!”
“我也就是在那日公主府的宴会上远远地见了一面,到底是个女孩儿家,哪敢上去问他的名字?不过我相信,如若我俩有缘,日后一定会重逢的。”
卫姻听了她这番自信满满的话,不禁失笑,“你既这般笃定,还求神佛做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
顾颜很好地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结合在一起,“天意人为都得要,这样才保险嘛。”
“你既然这样喜欢,想必那男子一定十分俊俏啰?”卫姻神神秘秘地说。
顾颜红了脸,羞涩中却别有一种自矜的意思:“还行吧,和照表哥的刚强比起来,那人更柔美一些,各擅胜场。”
“难怪那日你急巴巴地撇下我,原来是叫俊男把魂儿勾去了,也罢,公主府来往的客人,想来门第总不会差的太多,我帮你这个忙就是。”卫姻宽宏大量地说。
顾颜喜不自胜,扭股糖似的往她身上绞,“姻姊,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惹得卫姻连连叫唤,“这可是新做的衣裳,你别揉坏了……”
*
天气冷,坐轿子最暖和。三个人坐了两顶软轿,慢慢悠悠地从山道上过去。
普济寺就位于这座小山之上。
倘若在春夏,两道必定绿意葱茏,繁茂丰盛,如今只能见到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孤零零立着,却不知从哪里伸出一簇梅花来,很小很白的花朵,散发出幽幽清香,成为装点这荒山最美好的一道景致。
现在是淡季,普济寺的人不多,香火亦不繁盛。下了轿,老远就见到一个小沙弥靠在柱子上打盹儿,娄氏先皱起眉头。
好在住持仍很恭敬,他先上去给了那小沙弥一捶,命他出来迎接贵客——寺庙里的人最会结交,他认得娄氏,似她这样身份贵重的施主,香火钱想来不会少。
娄氏由得那住持一路奉承,心情觉得好些。住持引她们进去喝茶,驱驱寒气;然后才领几位女眷去大殿进香;末了还请她们赏脸用了一顿斋饭。
娄氏高兴之余,出手也阔绰了,白花花的银钱捐出去毫不心疼。
那住持看得眉开眼笑,口里连呼“大善人”。相信娄氏要是再多布施几锭金子,他连“活菩萨”都叫得出来。
然而娄氏觉得自己许的愿心不多,无需这样大的成本,因此无论住持再怎么溜须拍马,她的荷包还是捂得紧紧的。
回去的路上,卫娆问道:“二姐姐,你许了什么愿心?”
卫姻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希望祖母身子康健,大姊和云姨娘早日复原。”
她当然没忘记顺道替顾颜求姻缘。
娄氏听了这番话,又是轻嗤一声:小小年纪就学得这般圆滑,对着自己的姊妹都虚情假意的,枉费娆儿将她当好姐姐看。
车轿仍沿原路下山,到半路上,娄氏忽命人停轿。
卫娆和卫姻都从后面轿子里探出头来,“娘,怎么了?”
娄氏摸了摸头顶梳得一丝不乱的乌发,“我有一支玉钗掉在普济寺了,你们谁替我回去找一找,想来不是在蒲团下,就是在进香的供桌上。”
卫娆兴高采烈地举手,“我去,我眼力好,定能快些找到。”便要钻出轿子。
娄氏皱眉喝止了她,“你这样喜欢闹腾,回去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便和气地朝卫姻笑,“娆儿我始终不放心她,姻儿,还是你沉着些,你帮我取回来吧。”
这娄氏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卫姻在心底飞快地思量了一阵,便露出笑容:“好的,娘。”
卫娆在后头催唤道:“姊姊,你快去快回。”
卫姻带着翠翘,一径向山道上行去。午后渐渐暖和,把毛领裹紧些,不怎么寒冷。
娄氏若要磋磨她,走几步路也不至于累垮,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卫姻回普济寺,见还是那般门庭冷落。她在娄氏所说的地方找了一找,怎么也瞧不见,无奈之下,只得去向值守的小沙弥请教。
那小沙弥殷勤得很,帮起人来毫不推脱,他翻遍了寺中内外,最终还是在用斋饭的桌椅下找着了那枚玉钗,且喜没有摔碎。
卫姻向他道谢,小沙弥连说不用,却悄悄红了脸——可见他尘缘未断。
不敢耽搁时候,卫姻忙携了玉钗同翠翘一道下山,怕出什么岔子,脚步行得飞快。
孰料还是遇着麻烦,娄远敬不知何时闪身出来,拦在她们跟前,如从石头缝里迸出来一般。
卫姻皮笑肉不笑地喊了一声表哥,就直板板地从他身旁走过去。
娄远敬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又露出那种猥琐不堪的腻笑:“表妹,这么急做什么,见了亲戚也不多聊会儿。”
“放手!”卫姻恨他动手动脚,死命挣脱,所幸娄远敬尚有顾忌,乖乖松开,不敢造次。
卫姻退后一步,冷冷地瞧着他,情知一时半刻想脱身也难。她悄悄使了个眼色,命翠翘去唤人,以防不测。
岂料娄远敬却一掌切在翠翘后颈上,翠翘软软倒地。
卫姻大惊失色,“娄远敬,你做什么?”
娄远敬拍了拍掌上不可见的尘埃,得意道:“表妹别担心,她只是暂且晕过去。我有些体己话想同表妹说,这丫头聒噪,才出此下策。”
此人心黑手狠倒是一绝,卫姻情知不便激怒他,遂皱眉道:“有什么话,回府里说即可,何必在这孤零零半山腰里。”
娄远敬趁势上前,“只因这件事非私下里商讨不可,若当着人,恐怕表妹不好意思。”
卫姻的眉头皱得更紧,“我有什么不好意思?”
娄远敬爽性开诚布公,“我听说三皇子对表妹有意,可府里不愿,表妹似乎也不大甘心。”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看不出来?这娄远敬竟癞□□想吃天鹅肉,胡乱肖想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的确不愿嫁给贺曜——谁让他是她亲哥哥?但何必叫娄远敬知道。
卫姻神色冷淡地说:“表哥这话差了,只是父亲有些微词,怎见得我不甘愿?那三皇子纵有再多不足,到底是天潢贵胄,寻常人想高攀都高攀不上呢。”
娄远敬抚掌大笑,“表妹何必在我面前装假,你若真喜欢,就不会将那般贵重的明珠胡乱分赠与人了。”
他凑前去,低声说道:“我有一法可助表妹解围,不知表妹愿否听我一言?”
他靠得那般近,近到卫姻可以将他眼中的淫邪笑意一览无余。要不是理智拦着,卫姻立刻便会给他重重一耳光,好叫他知道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