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小公主》天行有道

13、第13章

　　回来的马车上，娄氏一路都没说话。叫她忍着妒意对卫姻摆出一副笑脸，好声好气地说话，她实在做不到，更不愿看到卫姻那副得意面相。

　　然则卫姻此刻实在称不上得意，反而十分沉默。落在娄氏眼里，又觉得这丫头城府太深，甚会掩藏。

　　她倒不曾想到卫姻心气太高，一个县主之位尚且满足不了她。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丫鬟婆子都上来搀扶，她们想必都得了消息，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喜色，望着卫姻的脸也毕恭毕敬起来。

　　卫巍已经回来了，他皱眉看着娄氏，暗暗责备她不该将卫姻带去宫中，偏又不好说明。

　　可娄氏的确无辜，她根本不知道底细嘛！

　　卫巍见自己的眼神不能很好地发挥作用，只得泄了气，却看着正在下车的卫姻，“姻儿，随我来书房。”

　　娄氏看了更加生气，想人人都奉承一个小姑娘也罢，他一个做家长的，竟也这样拜高踩低起来，什么恭喜的话不好当面说，还得偷偷摸摸地拉到书房，真是可笑。

　　一转眼瞥见云玉容窈窕的身影，她恭敬地垂首，“太太，我扶您下车吧。”

　　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眼前清净，娄氏哼了一声，直接无视掉云玉容伸出的那只手，兀自按着李妈妈的肩进去。

　　*

　　卫巍在书房中踱来踱去，他蹙着眉，“姻儿，你母亲今日怎会带你进宫？你之前也未跟我说一声。”

　　“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是走的时候才晓得，因娆妹妹胆子小，母亲怕她一个人支撑不住，才命我陪着。”卫姻低着头，谎话说得十分娴熟。

　　“那陛下为何会突然封你为长安县主？他没有认出你来？”

　　“父亲说笑了，陛下哪里认得出我。大约也是瞧着女儿喜欢，才开恩封了一个县主，您也知道陛下的脾性，不过是一时顽笑而已，谁也不会把我这个县主认真放在眼里的。”

　　说是这么说，天子一言九鼎，怎可能是一句顽话？何况一旦受封，今后不免有更多人着眼于她的婚事上，还不知会惹出多少风波呢……

　　卫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只是这女儿一向是他所疼爱的，便真有什么，他也舍不得责怪。何况此事未必是卫姻存心设计——他总愿意往好处想。

　　卫巍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你见到柔妃娘娘不曾？”

　　卫姻点头，“见到了，那时候柔妃正好也去玉芙宫看娄昭仪。九皇子生病，柔妃的脸色不大好。”

　　卫巍及时地将一丝关切捺下，“她与你相认了吗？”

　　“用不着相认，她认得我，我也认得她，这就够了。”卫姻的声音凉得像夜间的晚风，“不过柔妃娘娘的满腔心思都系在九皇子，自然顾不着我。”

　　卫巍知道她是心寒，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勉强道：“她有她的难处，你别怨她。”

　　这话他说过许多回。

　　卫姻摇摇头，反而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我不怨她，女儿有父亲、有哥哥在身边，女儿觉得很知足。”

　　从书房出来，卫姻险险与卫照撞了个满怀。

　　卫照作着揖儿向她请安，“妹妹好诶，恭喜妹妹荣登县主之位，往后愚兄就托赖妹妹照拂了。”

　　卫姻笑得跺脚，“哥哥！”

　　“好了，不跟你闹了，”卫照正经了脸色，“来，告诉哥哥，皇上怎么突然封你为县主了，其中有什么秘宝，让我也学一学，以后没准用得上。”

　　“别耍贫嘴了，我不过胡乱奉承了两句，哪知道会是这样结果？”卫姻百无聊赖地拨弄前襟上的纽子，尽显小女儿情态。

　　卫照心中一动，笑道：“你的身份抬高，我看阎魁那小子未必敢胡乱与你造次，他该学着掂量掂量自己。”

　　卫姻轻蔑地一扭头，“他早该如此。”

　　“不过，皇上这样喜欢你，恐怕别人也不肯错过呢，妹妹你这般才貌，没准会入那些皇亲国戚的眼，也许引来一个皇子也说不定。”

　　皇子么……卫姻暗道，若真如此，那可真成笑话了。

　　这一日有许多人抢着见她，连老太太也将她叫了去。先稍稍贺了一下她晋升县主之喜，接着便告诫她许多谨小慎微的规矩。好像她成了县主，就代表了全家的门面，稍微有一点舛错，全家就得下监牢似的。

　　卫妙那时候正在外等着向老太太请安，可是老太太忙着跟卫姻说话，没工夫搭理她。

　　卫妙气得不得了，回去后就将积蓄日久的怨愤悉数发泄出来，“她算什么？不过封了一个县主而已，人人就都得巴结她，有本事挣个公主才好呢！我就不信了，我有哪点比不过她，若我进了宫，得到的封赏只会更多呢，不会叫这没娘的小蹄子得了风头！”

　　徐姨娘吓得忙捂她的嘴，“小点声，什么话都是能乱说的？你说这些话，将太太放在哪里呢？”

　　卫妙自悔失言，脸有些发白，却仍梗着脖子不肯服输，“我就是见不得她那副轻狂模样，一样是卫家的女儿，凭什么她样样都比我们的好，父亲最疼她，大哥最护着她，连皇帝都被她迷住，真是可笑！”

　　这会儿她已经把自己关于卫嫣的不快悉数忘却，一心一意地攻击起卫姻来。

　　徐姨娘看窗外无人经过，方小心地关上房门，回头向她道：“总是你娘的出身不好，不然不至于为人妾室，也不至于带累了你，不然今日好歹你能跟着太太进宫。还有你弟弟，年年病着，府里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你父亲是个武将，也嫌他病怏怏的，叫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想起这些年的伤心事，竟不觉啜泣起来。

　　卫妙见她伤感，只好反过来劝慰她，“娘，您放心吧，弟弟以后有我照看呢，我会护着他的。”

　　她咬着鲜红润泽的唇，似发誓又似赌咒，“庶出又如何，我总会嫁个好人家，看谁敢瞧不起我。”

　　据说一个人的名气增大，朋友也会增多。卫姻自打成了县主，在京中的贵女圈子里出了名，有许多人羡慕她，也有许多人瞧不起她：不过是长了一张俏脸，外加会说两句漂亮话，讨得皇帝老儿一时喜欢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皇亲贵戚呢？

　　可是跟她来往的人的的确确增多了。连恨她的人，也变着法儿的找她说话。

　　说不定就是因为恨她，才想尽心竭力找出她言语容貌上的不足，聊以自快。

　　清平年景，国力丰饶，大户人家的宴席连绵不绝：即使天下不太平，这些酒足饭饱的消遣也不会少的。

　　对于这些宴会的邀约，卫姻高兴就去敷衍几场，不高兴时索性不加理会：她虽然不惧怕应酬，却实在厌烦这些应酬。

　　如此举动，倒是应了旁人说她脾气见长的话。

　　可是有一家的帖子她是不敢拒绝的。

　　翠翘望着桌上那封泥金硬壳的请柬，看了又看，确保自己没有认错，“是阳宁公主府上寄来的。”

　　阳宁公主府上举办游园会，独独给她发了帖子，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她们家的任何一个人，之前都未曾收到过公主府的邀请。

　　阳宁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姊姊，很得先帝宠爱，据传在圣上登基时出力不少，所以皇帝在几个姊妹里最敬重她。

　　阳宁公主早前嫁给内阁学士卢正寅，两人安安稳稳过了几年，后来查出卢正寅品行不端，在外眠花宿柳，夫妻感情渐渐破裂。后来卢正寅更是闹着要纳一烟花女子为妾，公主不许，并为此大怒，经当今皇上调停，许两人和离。

　　公主搬了出来，住进延庆帝单独为她修建的公主府。而卢正寅在那之后便被贬官，没多久生了一场大病，很快魂游地底。

　　一个琦年玉貌的女子独身居住，日子无疑是十分难耐的，有说阳宁公主在府上蓄养了许多男宠，肆意行乐无忌，也有说那些不过是看守家门的护院——虽然这些护院长得太英俊了些。

　　但不论如何，既然皇帝都不置一词，旁人更不敢胡说八道，阳宁公主的日子依旧过得十分逍遥。

　　她这人天生爱好享乐，皇帝的赏赐多得数不胜数，不花怎么能完？因此她常在府中举办宴会待客，而她挑选客人的标准无疑是非常谨慎而严苛的，稍微有点瑕疵的人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卫姻这回倒被她瞧中了，不知是卫府地位蒸蒸日上的缘故，还是单纯由于她的县主身份。

　　要弄清楚，她自然非去不可。

　　公主府的酒席虽好，对她而言未见得是一件好事。卫姻懒懒地向翠翘道：“先收起来罢。”

　　她一推开门，就看到卫妙瘦高的身量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恨不得活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