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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要变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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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带走!”差役挥挥手,招呼着后面的兄弟,不耐烦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
要变天了,衙役们出府衙时看到知县若有所思的摸样,便知道要变天了,当时苗老爷失势,他也是这样似笑非笑,仿佛早已预料到一样。这不过这次,他的把握似乎更大一些,也不是那对小夫妻昨晚究竟和知县说了什么,一向处于中立方的府衙竟然要开始解决商界私人恩怨了。
确实要变天了。戴府的丫鬟和下人们在大门口议论纷纷,神情紧张而焦虑。不时地向里间的会客厅探头。
“戴老爷,委屈您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府衙的捕头平静地说着,手中的铐子叮当作响,铁色的官服在烛光中现出隐隐微红。
“理由。”戴瀚靠在紫檀圈椅上,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他的时代快要过去了,但是他必须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这请恕在下不便相告,等上了公堂,自然有人会跟您说清楚。”捕头面无表情,唯有双眸中精光闪烁。
戴瀚轻叹,主动将双手伸出,等待捕头上铐子。
他逃不了,这一天他在梦中经历了无数次,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自己会被带到牢里,素有“墙头草,随风倒”之称的衙门绝不会关心一个基本失势的老人。他过去做的一切会被重新翻出来,哪怕是他年轻时做的糊涂事,也许还会加上很多“莫须有”或者“意欲”的罪行。老百姓会唾弃他,会将以前自己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而苗青篁和水锦鲤,会回到苗家,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自己也许会被砍头,或者流放,或者被秘密处决。
每天,他都在噩梦中惊醒,久久思索自己的一辈子,最后发现,这也许是最适合自己的死法。
他是一个商场中的枭雄,自然需要一个枭雄的死法。
现在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水锦鲤提供的理由。她是一个称职的对手,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在等待,看看对方的一切,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将自己击垮的。
“走吧。”捕快看着戴瀚一双粗糙干瘪的手,拿着镣铐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天亡戴,苗再兴!天亡戴,苗再兴!”一出大门,一群孩子便围了上来,一边唱,一边朝他扔石子。
言论传播?运用得不错,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传播到了。戴瀚跟着捕头在街上走,却想起改朝换代时,人们总要造出一系列“天示”来表明造反的有理。从陈胜吴广的鱼腹得书,到汉高祖的斩白蛇,再到元末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一切的一切都是统治者制造出来欺骗众人的,但是不可否认,这绝对必不可少。
捕头在前面走,丝毫不考虑后面戴瀚的处境。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过往行人扔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又被一群小儿包围,丝毫动弹不得。
不过戴瀚却觉得并不奇怪,若是百姓们看到他依然战战兢兢,谨小慎微,那反而奇怪。在推翻一个人之前,总要给别人列举出很多借口,激发众人的怒气。而自己呢?戴瀚苦笑,之前的暴力压制,恐怕不用列举,也已经在众人心中扎根了吧?
“大人,人已带到。”捕头拱手对堂上说道,将戴瀚带到大堂上,便躬身退下。
知县一派惊堂木,“升堂!”
“带人犯!”
戴瀚心里清楚这是在叫自己,他整整衣服,从容地走到大堂中间,跪下,“草民戴瀚见过知县老爷。”他不称自己是“罪人”,他在等,等对方证明自己是罪人。
不过也真好笑,戴瀚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得势后知县友善的笑脸,师爷巴结的眼光,而到了今天,全都换了么?
人情冷暖,世间的人,恐怕都是如此吧,逢高踩低,人前人后,又有谁能够免俗?那些整天在众人上层高唱假道学的人们,不也正是因为不愁吃穿吗?若真有一日一落千丈,变成人下人,有几个人还能清高到最后呢?
“带原告。”知县没有理会堂下沉默不语的戴瀚,神色自如地说。
戴瀚略略抬头,只见水锦鲤和苗青篁从堂外走进来,跪下,“草民苗青篁,水锦鲤,见过知县老爷。”
正式开始了。戴瀚向旁边看去,正好对上青篁和锦鲤的目光。
记得自己曾认为这两人是诸葛亮和阿斗的组合,戴瀚嘴角微扬。现在,这阿斗也有斗志了么?
当年的诸葛亮丢了刘备的江山,是因为刘禅无能,而今日自己败在水锦鲤手里,却正是因为苗青篁的无能,这给了她施展的机会。三国的乱世中,君臣的界限太过宽广,乃至孔明无法越过,而现在,夫妻的关系却是如此紧密,随时有转换的可能。
君君臣臣,沉沉浮浮,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命运是否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一切?
三人跪在堂下,均是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