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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夜探雷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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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徐,月色融融,桌上的茶水也氤氲着恬淡的气息。
黑白相间的棋子,星罗散布的棋局,看似毫无章法,却有始有终暗含杀机。
雷连阵落下一子,扭转乾坤,柳暗花明,眼前豁然开阔。
败局已定,龙祁已无心恋战做那困兽之斗,只道:“雷少主运筹帷幄力挽狂澜,在下心服口服。”
雷连阵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人生,总是有赢有输起起落落。”
“雷兄似乎话中有话?”龙祁不明,雷连阵为何忽然安慰起他来,他一向直言不讳不喜欢拐弯抹角。
雷连阵从棋盘上抬眼一笑道:“虽然你失去了赵月光这个旧友,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生总是有失有得,正如我们与沈浪他们这一局,看似赢面在我们这儿,但此局实则胜负尚未定论。”
龙祁略一沉吟,道:“赵月光早就与我貌合神离,像我这种人朋友本就少,也不需要太多朋友,感情用事往往只会误事。”他没想到雷连阵这个看似高傲自负的世家公子也会在意一个属下的得失。
雷连阵道:“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所谓朋友,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龙祁道:“你说得对,有共同利益之人才算得是朋友,人生如棋,总是曲折而有趣。”
“我就喜欢你这样直性子的朋友,”雷连阵拿起桌上那杯西湖龙井置于唇边轻轻吹了吹,道:“好一个曲折而有趣。”
此时几个属下惊慌失措颠颠撞撞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略一弓身,气喘吁吁道:“少,少主……”
雷连阵微微皱了一下眉,道:“等气顺了再说话,我不治你们的罪。”
那属下顿了顿,才道:“少主,朱七七回来了。”
龙祁道:“沈浪、王怜花可有一道前来?”
那属下道:“没有,她是一个人来的。”
此话一出,雷连阵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为何朱七七羊入虎口回来了,却至于令这些属下大惊小怪惊慌失措的原因,以及朱七七为何要折回的理由。
雷连阵对手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且莫要惊慌,朱七七她不敢如何。”
龙祁眼神灼灼,沉声道:“我们倒真是小瞧了这沈浪与王怜花。”他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想明白了朱七七折回的原因。
雷连阵凝声道:“沈浪王怜花若是蠢笨庸人,倒也不配做我雷连阵的对手。”
话音刚落,朱七七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她袒露着外衣,显出里边穿着的七星甲胄,甲胄上脉络纵横以金线和天蚕丝交织而成,七枚酒杯大小的黑色弹药在她前胸、腹部蜿蜒排列成勺状,形如天上“北斗七星”之势。
“北斗七星”的威力没有人比雷家人更清楚,只要一引爆,方圆三百尺内灰飞烟灭,寸草不生。朱七七单枪匹马,一路上犹如穿着御赐黄*马褂般畅通无阻,没费多大功夫便在众人的惊慌失措中闯入了雷家别院的核心地带,毫无畏惧地站在了雷连阵面前。
“龙帮主,大漠一别,不曾想你还能活着出现在此处。”朱七七冷笑道。
“朱姑娘倒还记得在下,真是三生有幸。”龙祁正色道,“不过在下也早已不是一帮之主了。”
朱七七道:“我自然记得你,亏赵月光那么信任你,当初你却勾结唐京华假冒金大哥来害我们,你不配做他的朋友。”
龙祁顿了顿,道:“我自然不配做他的朋友,正因为他是你们的朋友,所以他已不是我的朋友。”
朱七七道:“你这种朋友还是没有的好。”
龙祁道:“朱姑娘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居然敢夜闯雷家。”
朱七七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你们不会让我在这里爆炸的,不是么?”
“谁告诉你跟着我就一定不会死?”雷连阵倒了一杯茶,慢悠悠晃着使茶叶渐渐浸透,风轻云淡道。
要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但不一定是炸死。
朱七七内心虽然忐忑,但还是壮着胆子咬了咬嘴唇道:“我虽然怕死,但我不想被炸死。就算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你若是想害我,我就随便乱扯身上的天蚕丝线引爆炸弹让你们自食其果,看是你害我快还是我自杀快。”
雷连阵轻轻一笑,道:“我的确不敢害你,哈哈哈哈,无论是王怜花还是沈浪的主意,你且尽管放心大胆地跟着我罢。不过,如此说来,我倒是得了个便宜跟班,姑娘请便。”
雷连阵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了龙祁,道:“尝尝看,此乃黄山银钩,因弯曲似钩,毫白如银而得名。”
龙祁接过茶杯,品了品,道:“纤嫩钩曲,色泽鲜碧,味浓清醇,回味甘甜,果然是好茶。”
朱七七暗自舔了舔嘴唇,一路行来水米未进,此时她已是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龙祁一下子就明白了雷连阵的意思,便道:“姑娘若是渴的话,请随意,不必拘束。”
眼下她只不过是特殊的阶下囚,他们没必要奉为贵宾招待她,她若是怕人下毒害死自己,最好是喝他们喝过的茶,吃他们吃过的东西最为安全。
朱七七倒也不客气,走过去拿起那只茶壶,掀了壶盖,咕噜噜灌了几大口,又抓了几块枣泥糕就着吃,特殊情况,她哪顾得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况且这风范实际上在她身上本就罕见。
正所谓近朱者赤,她追随沈浪久了,倒也学得几分粗俗大度不拘小节的习性。
雷连阵给朱七七下“北斗七星”,一来是为给沈浪王怜花他们一个下马威,二来有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朱七七在他们身边,便可牵制威胁他们,三来是给他们增加压力,使沈浪王怜花游说赵月光交出那个秘密。如今朱七七回来了,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雷连阵知道,沈浪如此之举,是为了保朱七七的命,朱七七这颗棋子现在还不是弃子,雷连阵不会让“北斗七星”在自己周围爆炸连带自己也遭殃,也不会让朱七七死得没有价值。更何况现下还有慕轻离、西门小羽他们在手,且现在又多了一个朱七七,他更不怕沈浪他们不去找他谈判。
雷连阵打了个哈欠,道:“我现在要回房歇息了,朱姑娘也要跟着么。”
朱七七杏眼眨了眨,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跟班么,自然是得跟紧你才好。”
雷连阵淡淡道:“这也不错,我便把我的侍卫撤了吧,今夜你给我轮值。”
“好啊,好得很。”朱七七咬着一口细白银牙道。
朱七七不禁微微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去打歪雷连阵的鼻子,这人比当初的赵月光还可恶。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况且这是他的地盘,她更奈何不得他。沈浪又不在自己身边,没有人给她撑腰出气,她只得忍一时风平浪静。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已明白,事有轻重缓急,不能总是由着自己性子胡来。
龙祁暗自好笑,却正色道:“时辰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还望雷兄早些就寝。”说着便走出了院子。
雷连阵暗自叹气,这龙祁倒是事不关己,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朱七七跟着雷连阵走出偏院,七拐八弯绕进了一个圆形的拱门,进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小园子,园内一株桃花开得正艳。
花树正对着雷连阵的房间,一阵阵暗香袭人,使这夜晚也有些飘飘然的怡神宁静。
雷连阵果真对园子里的属下道:“你们且回去休息罢,今夜由这位朱七七姑娘代替你们值宿。”
“是!”那些属下如蒙大赦,转身便走,脚步也变得比平时轻快了数倍。
“你……你还真把我当你跟班了?!”朱七七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的气急败坏,她自小锦衣玉食多少人捧着宠着,哪里受得这个气。虽然经历了不少事也比以前成熟了些,但她的沉得住气,还是有限度的。她的段数还是太低,在雷连阵面前班门弄斧,只能是鸡蛋碰石头,一败涂地。
雷连阵没有理会她,砰地一声关了房门,把一切吵杂与幽怨都关在了雕花的朱门之外。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道理他自小便知,不与女人争辩亦是他的涵养,朱七七这样的女人他更嫌聒噪。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懂得怜香惜玉。
朱七七顿时觉得此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与世家公子的傲慢,在这样的人面前,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和注意。心里一股憋闷的她只得灰头土脸地蹲坐在门口台阶处,用手捧着脸,似在思忖着什么。
园子里静澜无波,蛙叫虫鸣声声入耳,直到听到房内的呼噜声,朱七七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这样在房门口呆坐着岂非真成了雷连阵的看门狗?他们又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她为何要这样做。朱七七皱皱眉,从石阶上站起来逛起了这雷家别院,她也得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睡觉。
百无聊赖逛着,忽然眼前一抹白影闪过,形如鬼魅,那些飞檐翘角栖息于沉沉暗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森严阴鸷,在月冷星稀的深夜中无比地可恐可怖,更何况,人对不熟悉的环境往往更加的警惕和易怕,鬼知道雷连阵这别院里到底死过多少人。
朱七七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屏住了呼吸,不敢前行。
忽觉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惊得跳了起来,忐忑地缓缓回头,清幽月色下,几片树叶悠悠荡下,哪里见半个人影?
忽然眼前白影复又一闪而过,她吓得往后惶恐一退,慌忙中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跤就绊了下去。
然,她并没有重重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
她抬头,只见一张笑得很是灿烂的脸,一袭白衣也得意地随风肆意荡漾,白衣胜雪,风华霁月,似乎要融入这月色中。
朱七七不由得在心里就开始暗骂,该死的赵月光。她忽然明白了为何行至此处却不见一个站岗放哨的,他们自然是被赵月光支开抑或是放倒了。
朱七七刚欲张口大骂,“嘘”——赵月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别乱叫。”
朱七七无奈地点了点头,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赵月光。她自是明白赵月光的手段多得很,她也不想被赵月光点哑穴,她还有事情想要问他。
赵月光想她也不敢胡来,便放开了她的嘴,咳了咳,道:“小七姐,你打算在我身上赖多久?”
朱七七立马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咬牙道:“明明是你自己吓唬我的,谁稀罕。”赵月光这种人,三翻四次得了便宜还卖乖,想想真是又可气又可恨。
赵月光上下打量着朱七七,似笑非笑道:“看来你在雷家过得不错,都胖了一圈儿。”
“哪有。”朱七七撇嘴道。没有女人会爱听别人说自己胖,更不会轻易承认自己胖,朱七七也不例外。
“第一,你倒在我身上感觉比我还沉,第二,你这身子也胖了一大圈,你自己看看,连衣服都快撑不住了。”赵月光摸着下巴道,“不是胖了,莫非是——你有了?”
朱七七道:“有什么了?”
赵月光嘻嘻笑道:“自然是肚子里有了娃娃。”
“你才有了娃娃,你且看看这是什么。”朱七七说着便开始脱衣服,她迅速地解开外衣,露出了里面的七星甲胄。春夜里微凉,之前蹲在雷连阵门口吹风,她不得不把外衣系紧了,而里头绑着七颗炸弹,是以就显得异常臃肿,难怪赵月光会奇怪。
赵月光盯着她的身子道:“原来雷家威震江湖的‘北斗七星’长这个样子。”
“你来干什么,可是沈□□你来的?”朱七七进入了正题,问出了她想问的。
“算是吧,”赵月光点了点头,道,“是我提出要来的,他没有反对,但他有让我顺道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朱七七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赵月光既然有跟沈浪、王怜花会合,且刚才一看到自己所穿的七星甲胄,一下便道出了“北斗七星”,显然是早已知晓自己被雷连阵下“北斗七星”之事。赵月光刚才那一番造作,岂非又是故意戏弄消遣自己,这赵月光跟王怜花还真不愧是表兄弟,都爱戏弄人。
想到此处,朱七七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她便不为人知地咬咬牙,暗中蓄了内力于掌心,不动声色施施然往前走向赵月光。
赵月光轻轻皱眉道,“小七,你离我远点儿。”
朱七七边向前走边道:“莫非你怕我炸死你?你放心,这七星甲胄倘若不乱拆硬解的话是不会爆炸的。”
“那倒不是,不过你再往前我一定会死的,会被臭死。”赵月光轻轻一纵身跃上了旁边一棵梧桐树上坐了下来,悠哉道,“你都几天没洗澡了,所以我之前才不想你在我身上躺太久,实在是熏得慌。想必你是因为穿着那七星甲胄脱不下来,不敢轻举妄动罢。”
朱七七眼睛都气红了,怒道:“赵月光,你……”
水,赵月光忽然想到什么,凝声喜道:“小七,我想到救你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朱七七也被他这忽如其来的喜出望外一震,起了好奇之心,她也很想脱下这身又脏又臭的衣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弹药乃硫磺硝石一类材料所制,遇水自然会失效,所以……”
还未待赵月光说完,朱七七也开始喜出望外,迫不及待道:“我明白了!”
此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悠悠道:“我劝朱姑娘还是莫要信以为真轻举妄动的好,你们真以为雷家的‘北斗七星’是这么轻易就能破解的,那便不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之物了。”
“北斗七星”乃雷家先辈数人呕心沥血多年研制而成,被奉为雷家九大绝器之一,威力惊人,威震江湖,若是轻易就被人破解,岂非是浪得虚名滑稽可笑。
风清月白,天光之下,只见一袭墨绿衣衫迎风招展,那人剑眉深锁,瞳孔火炬般炯炯有神微微收缩着,潇洒不羁的脸上透出一股凌厉之气。
“雷连阵。”赵月光缓缓道。
朱七七也是一惊,但她没有说话,她知道雷连阵要找的人是赵月光。
雷连阵笑道:“赵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跑的可真快啊,都来不及尽地主之谊请你喝杯水酒。”
“哦,那末上次雷少主可有请小唐喝酒?”赵月光坐在梧桐树上,轻轻折了一杈新绿的枝叶道。
“并没有,因为他不是我的朋友。”雷连阵坦白道,“雷家堡与唐门本就是天生宿敌,他与我是敌非友,也不愿与我化敌为友。”
“那你又为何肯请我喝酒?”赵月光道。
“因为我们有坐下来谈一谈的必要。”雷连阵道。
“谈什么,谈谈人生还是聊聊家常?”赵月光抚弄着手里的枝叶道,“我们好像还没有熟络到这种地步罢。”
“事在人为,”雷连阵的眼中映出一轮西坠的残月,幽幽道,“难道现在我手中的筹码还不够与你谈判交易么?”
“好一个事在人为,雷少爷果然是好手段。”赵月光冷笑道。
“难道你连眼前这个娇滴滴的朱姑娘都不肯救么?”雷连阵道。
朱七七抬眼幽幽看了一眼赵月光,眼里说不出的恳切。
赵月光叹了口气,道:“救,我当然会救。那末,我先得确定一些事再考虑是否要跟你谈判交易,我且问你,慕轻离、熊猫儿、西门小羽一干人等是否在你手中?”
赵月光今日夜探雷府本就是为了确定熊猫儿一干人等是否在雷连阵手中,既然被雷连阵发现了行藏,就干脆开诚布公地问他。
“他们的确在我手中。”雷连阵道。
“那西门小羽的外公、昔年一杆银枪震云州的枪王宁楚二宁老前辈可在你手上?”赵月光道。
雷连阵点了点头。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在跟唐门的唐京华合作,对么?”赵月光问道。
“赵公子的确是聪明人。”雷连阵道。
“雷兄手中的筹码的确够大。”赵月光顿了顿,道,“不过我得确定你所言非虚,他们是否真在你手中。”
“算不算亏本生意,你且看了货再定夺。”雷连阵说着转过身道,“跟我来。”
客人要验货是天经地义之事,雷连阵的确也很有诚意,他要做成这单大买卖。
赵月光和朱七七随雷连阵走到北苑一处怪石嶙峋、峰峦叠嶂的假山处,又拨开一丛一人多高的美人蕉,钻入假山内一处隐蔽的洞穴内,雷连阵打着灯笼在前,找到一处凸起处,左三旋、右四转,又摁了两下,继而他们所在处往下沉陷,降落到地底下,地下又有一段石阶,沿着甬道走到尽头,就见两个黑衣劲装的手下守在入口处,见到雷连阵略一躬身道一声参见少主,继而打开了石门。
石门内是精钢的地牢,固若金汤,飞不出一只鸟儿。
牢房铁栅栏的另一边,便是失踪已久的熟人:熊猫儿、慕轻离、西门小羽、宁楚二。
赵月光和朱七七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围坐在一张四方的桌子旁嘻嘻哈哈,说着笑打着马吊(麻*将),倒是惬意。二爷不愧是如意赌坊的老板,几个后生能跟他打一桌实属三生有幸,若能得到他在赌*技上的一二真传,想必日后在赌坊里所向睥睨大杀八方也未尝不可。
这不知是该说他们随遇而安还是苦中作乐才好,赵月光苦笑,亏得他们在外面的人担心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三人一入内,牢房内四人放下了手中的骨牌,纷纷看了过来,七双眼睛面面相觑,一时间静默无语。
牢内的人不知道朱七七与赵月光是被抓进来了,还是他们来救人来了,心里也是摸不着北。
雷连阵咳了咳,打破沉默道:“人阁下已经看到了,你可以安心回去跟沈浪唐非他们商量了。”
雷连阵自然知道赵月光此番夜探雷家别院,是为了确定人是否在他手上。
雷连阵一语道破了三人来意,简单明了,牢房内四人的眼神骤然变了变。
终于,西门小羽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看着赵月光道:“赵叔叔,你真的会把宝藏的秘密告诉他么?”
熊猫儿、宁楚二、慕轻离三人也随西门小羽看向赵月光,就像在瞧着元宵的灯谜解开谜底,西门小羽的问话自然也是他们心中所想。
“这个我还需得回去同沈浪他们商量一下。”赵月光道。
熊猫儿知道,无论他们商量的结果如何,沈浪是绝对不会抛弃他们的,他们也相信沈浪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赵月光看着西门小羽身旁身材颀长、脸色蜡黄、头发半白的老者,他有着一双锐利如老鹰的眼睛,心道,想必他就是西门小羽的外公了二爷了。
赵月光对宁楚二笑道:“久闻宁老前辈大名,却不曾想是在此种境况相遇。在下赵月光,”他又瞟了一眼身旁的朱七七,道,“我身边这位臃肿的姑娘是朱七七,我们都是沈浪的朋友。”
朱七七没有说话,回瞪了一眼赵月光,又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继而也笑道:“在下朱七七,见过宁前辈。”
在被关押期间,宁楚二亦从熊猫儿等人口中听说过他们。他看着这个以月光为名的少年,风华霁月,光彩照人,一袭白衣凛然清瘦,笑若清风皎如明月。他又看看朱七七,美人如玉,柳眉杏眼,粉黛朱颜,明明是富家千金,却没有大家闺秀的娇嗔腼腆,多了几分果敢决绝开朗大方。
他再看看雷连阵,这个年轻人纵横捭阖,运筹帷幄,行事谨慎,年纪轻轻却隐隐有了一方枭雄霸主的气概,倒也是个人才,心中也不得不惊叹。又联想到沈浪、王怜花、唐非,他不禁想到一个词儿——风烛残年,看来他真的老了,一种老树眼看着枝叶凋零却无能为力的无奈感爬上心头。
“你就是赵月光,你和沈浪他们都是好孩子。”宁楚二捋着花白胡子笑道,“老朽许久未涉足江湖,江湖后浪却从未停止过冲刷前浪,真是后生可畏。”
赵月光展颜一笑,道:“俗话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宁前辈宝刀未老,更甚当年。”
“倒是个嘴甜的后生。”宁楚二似乎很是受用,微微一笑。
熊猫儿对赵月光道:“小赵兄弟和七七妹子来也不给我带壶酒,这几日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雷连阵道:“熊兄怎生不早说,雷某虽不厚道,但又岂会吝啬几坛好酒,熊兄尽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慕轻离道:“雷少主倒是客气,不知我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你是否可以满足。”
雷连阵道:“美人的确是应该经常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的好,我准了。”
朱七七已经几天未梳洗沐浴了,身上又脏又臭,关键是身上已经开始发痒使她难以忍受了,闻言朱七七也趁势道:“我也想洗澡,不知我这身七星甲胄雷公子是否可以给我解了。”
“不可以。”雷连阵看着朱七七正色道,“不过朱姑娘想洗澡的话穿着这甲胄也是可以的,但需记得切莫在其上乱抓乱揉,以免殃及池鱼害人害己。”
“姓雷的,你……”朱七七刚想说什么,抬眼望去只见雷连阵目光中透着凌厉之气,有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和与生俱来的高傲,朱七七的心里不由自主想到“不识抬举”、“得寸进尺”这些词,她只得无可奈何地咬了咬牙,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若说起别的本事朱七七倒是捉襟见肘,但这段时间,提到这个“忍”字她还是别有心得的,她现在只是雷连阵的阶下之囚,得寸进尺的下场她不是不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她也懂。
赵月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宁府里那摊奇怪的血。既然王怜花与唐非断定有苗疆中人来过,想必他们亦然也有插手此事,既然熊猫儿他们是被雷连阵与唐京华合伙抓走的,那个苗疆之人是被雷家黄雀在后,还是同他们是一伙的,抑或是作为暗子潜伏混入了他们当中……
而此人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他也不能问雷连阵,倘若那人真是蛰伏以待于雷家队伍,问他就等同于提醒于他。赵月光巴不得雷家与苗疆两股势力相斗火并坐收渔翁之利。虽然他也很想问西门小羽他们那天被擒走之时是否见过那人,但在雷连阵面前,他没有机会问。
众人看着雷连阵送走了赵月光,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惆怅,就好像真的是看着来探监的亲人远去,有那么一股萧索别离之感。
那一抹白色的背影,如月光一般渐渐隐去。
雷连阵抬头,月如钩,已是残月,光华渐收。
月落,是为了月升。
四周寂静无声,雷连阵打着哈欠,踏着残月清辉,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