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落的酒香》明月问

4、【三】可笑

　　人生的路要自己走。

　　【三】可笑

　　陆菀循着明月的视线看去，便见到了那个与时代分离甚远的小女孩。她天真又质朴，不像一般小二那样对待工作敷衍，倒是有种认真过活的感觉。朝气，对就是朝气，像朝阳一样刚刚升起，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的样子，真是有些迷人呢，陆菀有些被吸引了，但是他并没有忘记明月的存在。

　　比起别人的家的阳光，陆菀更喜欢属于自己的明月。他的月啊……

　　陆菀抽出竹椅子，撩起下摆坐下。目光凝视着明月，看了一会儿，问：“那个姑娘就是。”

　　“恩。”明月低头，喝了口水酒。

　　这个时候，一只猫蹿向了明月，陆菀一挡，片刻间手起刀落，血溅了几滴在衣裳上，陆菀轻轻抹去，对明月一笑，笑得像个变态。这就是锦衣卫，挡我路者，死，打扰我的，也死。

　　明月的酒里溅了一滴猫血，似是一种怜悯，明月轻轻的将这杯酒倒进了右手边的海棠花里，水缓缓流下，浸入泥土。

　　这个时候，那名叫当当的少女早已经离开了，明月探查到的消息是，当当只做下午班了，到了这个时辰，应该去找掌柜结算工钱了。

　　明月起身走了几步，这间茶馆有个露台，走着过去，就可看见茶馆走出去的人，往哪里去了。慵懒的倚靠着露台的窗边，明月看着那个叫当当的少女向南大街走去。便对陆菀说：“想勾搭么？”

　　“啊？”陆菀轻声低吟，然后撩起明月的头发，将明月环在怀里。这个时候，明月推开了陆菀，哼了一声，道：“不是撩我。”

　　“没兴趣。”陆菀回答，“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哼，死相。”明月说着，一只手指从陆菀胸口滑到腰的下腹。

　　明月不介意和陆菀玩什么暧昧，她不是什么干净纯情的女子。她是个坏掉的人，离疯，或者死亡，只差一线。这样的明月，浑身散发着腐烂的香气，就像个臭老鼠，怪不得吸引猫的注意。

　　而陆菀，就像只猫。

　　他在等她习惯了他的温柔，然后，锋利的牙齿咬中。

　　明月不喜欢当老鼠，可惜，她没有个当指挥同知的爹和三叔。

　　现在的她只能做老鼠，一个烂掉的老鼠，来保护自己。

　　可笑的人呢……

　　这是明月眼里的世界，在陆菀眼里，明月是只小猫，时常伸出爪子挠自己一下，把他挠的遍体鳞伤后，一个躬身跳跃就见不到了，偏偏自己就是这么纵容她。如果这只猫大了，会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到她。他会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猫是猫，明月是明月。

　　像是像，但人就是人。这点明月不懂，但陆菀懂。

　　“听说，你那个爹，给你找了个女人。”

　　明月看似不经心的说着，目光却飘向远方的如画如火的残阳。陆菀此刻似乎体会到了明月的心境，微微有些伤感，连带着疲倦。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时常防备着什么的明月此刻却那么直白的展现在陆菀眼前。这样的明月，这样疲倦的，连死都懒得去死的明月，莫名让陆菀心颤。

　　他最怕这样的明月。倒是宁愿，她无情冷漠，也比现在要动人些许。

　　“明月，你是知道我的。”

　　“我只喜欢你一个。”

　　“别的都是做戏。”

　　陆菀说着好听的情话，明月的内心却涌动出一股又一股累了的伤感。然后这种伤感在肚子里膨化，她想哭，脑子却压抑着，不哭。这种压抑是种习惯，渐渐的，让人疯掉。

　　“滚。”

　　这些疯狂，压抑，最后变成了一个字吐露出来。明月说，滚。

　　她最讨厌辜负女人的男人了，既然不爱为什么要去撩呢？贱人。

　　她自己何尝不是个贱人。贱人配贱人。

　　哈！倒也是一对。

　　明月口中的那个女人陆菀知道，是首辅的嫡幼女，名字叫做玉儿，武玉儿。样子生得极美，看着就像是一朵美丽的娇花，需要人细细照料。陆菀最讨厌这样的娇小姐，可是禽兽爹却对明月下手了。他必须出手更快，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并不喜欢明月，只是逢场作戏。

　　“月……以后，我可能，很少会来找你了。”

　　看着明月无情甩开自己的手离去的背影。

　　陆菀觉得有些呆。

　　他的手心还残留这明月的温度，可是现在，就要没了。陆菀握紧了拳头，心下一丝丝不平静，但也笑了。就像个正常男人一样的笑了。就像个被抛弃的正常男人一样。笑得很平静，很内敛。

　　然后，带上自己的面具，离开。

　　他和明月都是带着面具的人，内里，都是普通人。

　　可笑又悲哀的锦衣卫。

　　离开了清风茶坊，明月思考着如何结识当当。年纪轻轻的女孩，通常都有一个习惯，喜欢可怜别人。明月换了一身普通妇人的装束，画了个浓妆，走到了当当住的普通院子里。她敲了敲门。很快便见当当走了出来。

　　“你是……”当当并不认识明月，此时的明月，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柔和，变得卑微，变得可怜。

　　“我是王婶推荐来的合租女子，你好，我叫李月。你可以叫我月姐姐。”

　　当当展颜一笑，说：“快快进来，月姐姐。原来就是你啊……”

　　明月两眼微微眯起，看着像是笑得很温柔的样子，可是当当却觉得这个女子，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当当，很钦佩有故事的女人，不由对明月认真了几分，她说：“你好，我是当当，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少女。”

　　明月见少女如此真诚，也怀着奇异的心情笑了，她回：“我是带着目的来找你的。你好，我也曾经是其他世界的人。”

　　当当一愣，她听见了什么？

　　“是现代么？”当当随口就问出了一个现代名词。

　　明月似回答，又似不答的说：

　　“日子太久记不得了，总之那个时代，比现在先进哦！”

　　先进，世界，时代。这三个名词，只有现代才有。当当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伸出手，明月握住，两人算是正式建交了。

　　“你好，李月女士。”

　　明月带着笑意，鼻间出了一口气，接着就听她说：“你好，当当妹妹。”

　　自那日起，明月便化名李月，在当当暂居的屋子里住下了。人生多怅然，命途多忐忑。两人过起了，平淡如水的合租生活。

　　明月给李月，编了个故事，故事里，她落到了浔阳城里的一户人家，代替那家姑娘，嫁了一个负心的男人。那个男人带着她来到的京城，却被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给了她一笔钱，将她抛弃了。

　　渐渐的明月和当当的感情好了起来，她们早上一起买菜，上午一起学习，下午一起工作，然后一起回家。正如明月所说，她是带着目的来找当当的。当当没有问这个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个单纯的女孩子，却全心全意的相信着明月。不，是李月。明月的这个新面具——李月。

　　人生没有留下水的痕迹。

　　阳光给人温暖，却不能阻止黑暗的到来。

　　恩，就这样结束吧……

　　就在明月收到七哥消息，要为了贵妃杀死当当的时候，一个人，敲开了这间四合院的小屋。他是，夏帝。

　　夏帝看到明月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小月儿，也来了呢，这个当当，真是惹了大麻烦了。”

　　明月笑着躬身，给夏帝让开。

　　这是一个局。

　　如果不是自己的犹豫。

　　如果不是那天听田探花谈起。

　　如果自己听了七哥的，杀了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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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没有如果。

　　陆菀放下手中的茶杯，听着属下的禀报。那精致的笑容带着一丝残忍：七哥，明月那么相信你，你却还是对她动手了。好，好。好，真好。

　　“啪”

　　茶杯被陆菀捏碎，带着血缓缓留下来。

　　我心尖上的月，你现在可好？

　　陆菀控制着自己的眼泪，这个时候，他不能去找明月，也许明月死了，也许明月还活着。对，也许明月没有那么相信七哥。也许，也许……

　　没有也许。

　　砰的一下子，像是什么神经断了，陆菀的眼泪喷涌而出。他用双手捂住，却怎么都捂不住的留，他月，他那坚强的月，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被环环背叛，被七哥背叛，她的月也许是自己决定了去那个，他再也碰不到的世界里。

　　她说过，那是，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