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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哭泣的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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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胜坐在位置上对着复习材料发呆。通知手下八点半开会,还有十几分钟,他抓紧时间想再看几题,可是根本读不进去。事实上,大学毕业以后他就再没真正意义上读过书。十多年后再次拿起书本,他发现连十分钟都很难坚持。手里捧着书,脑袋却一直想着大队长昨天下午的承诺——为自己争取个全省十佳民警名额。对这位上司,刘德胜还是信任的,他一定会帮他争取,但是单位里的局面他也清楚,自己只是在工作业绩上有优势,人脉方面,和竞争对手王万发比则处于完全的劣势。王有分管副局长和支队长撑腰,自己满打满算就只有大队长一位,不论人数和职位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思前想后,刘德胜都不看好这次的竞聘,大队长全省十佳民警的承诺未必保险,眼前浦南的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一道坎,劳心劳力是免不了,笔试准备也更挤不出时间来。就怕案子办不好,奖励没捞到,笔试先嗝屁了。想着想着,刘德胜入了神,把开会的事忘得干净,直到手下魏晓丽找到办公室里来。
“刘队,复习得咋样?”,魏晓丽问道。如果不看身材,晓丽的微笑还是挺甜美的。
刘德胜懊恼地摇摇头,“别提了,一看题就瞌睡,啊!简直太折磨人了。”说完,他起身和手下去往大队的案情研判室。
听了手下的汇报,刘德胜更加烦烦躁,完全没有入手的地方。技术处明确说没啥有价值的发现,不过最让人泄气的还是自己人也一无所获。
郭耀明、林毅新和吴国华折腾了十几个小时,还请了情报大队的人帮忙,初步梳理了张玉娇的手机通话记录,一共11784通,涉及453个号码,其中在市局信息中心能查询到的有368个号码,这里面能完全排除的、确定属于工作的只有317个号码。“也就是还有一百多个未确定的号码要排查。”,最后郭耀明总结到。整理了一天的通信记录,三个人闭上眼睛满脑袋都是电话号码。
“是不少,剩下那100多个排查得怎么样?”,刘德胜在一片对三个人同情声中追问到。
“只排查了不十个。”,这次是林毅新搭腔。
“怎么这么慢?”,刘德胜努力地压抑着近来经常感觉要失控的情绪,“情报大队的都帮不上忙吗?”。
“那368个能确定的,大部分就是他们帮的忙,剩下的数据库里搜不到。”郭耀明解释到,“昨天梳理完已经很晚,打电话不是太方便。”
“别的还没什么,就是打电话过去,十个有九个当你是电信诈骗,问起来很痛苦。都没开口呢,对方就挂了。有的还要骂你一句‘骗子全家死光光!’,还有一个更过份……”,林毅新才毕业,还没接受过机关的“熏陶”,比较淳朴,感觉也不是很灵光。
“等等,等等,你打电话直接说自己是警察?”,刘德胜打断林毅新的话。
“是啊,怎么啦?”,小伙子看出自己可能又做了啥不入流的事,露出不安的表情。
“啊……”,刘德胜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信不信我抽你。我说老吴、郭大侠,你们都是队里的老同志,也教一下嘛。”。队里经常管郭耀明叫郭大侠。
这时郭耀明回答一句话差点没让刘中队长喷血,“我也是这样打的啊!”
老吴没回答,事实上他是准时下的班。如果这是网络聊天的话,刘德胜大概只能来个流泪的表情。缓了半天劲,他才说到,“我们这好歹也是侦查,专业一点行不行。你们就不能假装成张玉娇的同事先探探口风。今天看看能不能快点。”
“晓丽,今天需要走访的死者以前的同事或朋友都整理好资料了吧?”,刘德胜看看讨论不出啥东西,就准备安排接下来的任务。
“嗯,定了十几个,排了个先后次序,你看看。”,魏晓丽把写着关系人资料的文件夹递给上司。“对了”,递材料的她突然叫出声,“还有一个同事没问呢,死者同办公室的,差点忘记。”
“昨天你和向队去没碰到?”,刘德胜接过材料。
“说是回老家结婚。昨天向队给她打,对方说没空,不方便。”,说着魏晓丽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电话振铃后很久都没人接,重拨过一次又振了好一会铃,对方总算接听。大家都盯着魏晓丽看,希望这一位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
“你好!喂,喂,请问是叶莹梅,叶小姐吗?你好,能听见吗?”,魏晓丽对着电话喊了几句,然后突然伸手盖住手机麦克风的位置,对同事做了个非常讶异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她在哭。”
“她不是回去办喜事的吗?!”,林毅新咋舌到。刘德胜把手指放在嘴上向他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但是他还是不忍不住,小声对身边的郭耀明耳语到:“向队说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还乐得跟中了体彩头奖似得。”
“喂,你好,能听见吗?是叶小姐吗?”,魏晓丽松开手,继续尝试对话。
“哪位啊?”,电话那边终于回应到,声音带着哭腔。
“厦门公安刑侦支队的,昨天我们去你们单位询问过关于张玉娇的情况,还记得吗?”
“哦,可是,昨天不是个男的吗?”
“是的,昨天跟你通电话的是我们的大队长,我是他的手下,小魏。”
“哦,你们想知道些什么”,电话里的叶小姐说着还不时擤两声鼻涕。
天啊,看来昨天向队都白说了,魏晓丽心里哀嚎到。她不得不把昨天领导的话复述一遍。
“最近张玉娇有什么异常的吗?或者说起过什么引起你注意的话吗?”,魏晓丽最后问道,心里怀疑对方究竟有没有在听,整个过程这个叶小姐都没说话,除了擤鼻涕。等了一会,她只好重复一次问题。
“没有,最近我都忙着结婚的事,其它的没太在意。”,叶小姐算是给了一个回答,说到“结婚”这个词时,又悲悲切切地呜咽起来。
“一点异常都没有吗?比如特别开心,或是特别沮丧,害怕之类。您再好好回忆一下,拜托。”
“好像都跟平时一样,实在想不到什么特别的,对了,上个礼拜她和秋萍吵架,还有……”,说到这突然停下,大约想起来最近也跟张玉娇吵过架,“没什么,真的,办公室里经常有人吵架,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这些情况之前那个女经理都介绍过的,看来电话里是很难问出什么的。“请问你什么时候回厦门,我们还是希望能当面跟你谈谈,你坐她后面,她的情况应该会更熟悉一点。”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这个问题又碰到痛点,叶小姐忍不住大声悲泣,“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魏晓丽再次按住手机麦克风,向大家做了一个夸张的崩溃表情。
“请你一定要好好回忆一下,可能确实不是时候,但这毕竟是凶杀案,死者是你朝夕相处的同事。如果想到什么,或是回到厦门,请一定及时通知我们。”
“嘤~嘤~”,电话里只剩下哭泣声,不久就挂了。
“没招。”,魏晓丽放下手机,耸了耸肩。现场一时陷入沉默。“死者的亲属那边呢?”,魏晓丽突然想到。
“也不乐观。”,被手下提醒,刘德胜略显尴尬,他拿出笔记本边翻边说,“昨天死者的父亲和叔父来过局里。跟我交谈的主要是叔父,她父亲六十多了,情绪很不稳定,看到尸体就瘫了。”,刘德胜回想起昨天当尸体从冷柜里拉出来,小高掀开白布的那一瞬间,死者那个头发花白的父亲伸出了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女儿的样子,叫谁看了都会心碎。
“死者叔父也说不出太多东西,他和死者在清流县城老家住隔壁,对侄女的情况非常熟悉。他只说从小看她和她弟弟长大,姐弟两一直都很乖。哥哥家里经济状况不算好,侄子正在准备考大学,很有希望。侄女平时很节俭,出来工作后都有往家寄钱,和父母关系很好。至于恋爱的情况,他说就他和哥嫂所知应该没有,过年回去人家有介绍过几个,都没谈上。”
“死者的社会关系实在是太简单了。”,刘德胜合上笔记本,叹气到。这时他突然想起向海东曾经批评过自己不要轻易表露出消极的情绪,作为领导这很容易感染给手下。“继续努力吧!”,他心底里振奋一下精神,开始安排下一步工作,排查通话记录,走访亲属朋友,查找近期是否存在类似的案件等等,大家又都各自忙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