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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自助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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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丽昨天就预定好万达文华酒店，自然是泉州最好的酒店，自然是酒店里最贵的套间。当邓建走进蒋丽给自己订的行政套房，即使有思想准备，内心仍然受受到了冲击。整个套房绝对超过200平，跟他家的八十平的两室一厅比显得那么宽敞气派，装修明丽奢华，除了卧室、卫生间，还有独立的客厅、餐厅——就小住一两宿整个餐厅干啥呢？设施齐全的卫生间既有淋浴区，又有浴缸，和很多酒店类似，卫生间只用玻璃幕墙隔开——这每每都让邓建浮想联翩。带spa功能的超大浴缸边的墙壁上还嵌着一台电视，比邓建家客厅那台都大。从客厅的三十几层楼高的窗户望出去，视野毫无遮拦，宽阔的晋江和两岸的街道尽收眼底。
“有钱就是好啊！”，邓建很难不发出这样的感慨，同样只是睡一宿，有的人可以这样，有的人却只能露宿街头，“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时间不多，邓建先是狠狠地搓洗了把脸，又不放心地在镜子里把自己的脸细细检查一遍，确保上面没有不合时宜的鼻屎或是眼屎，外露鼻毛也是必须坚决予以铲除的。确定自己的形象没什么毛病，邓建赶紧回到大堂去等蒋丽，总不能让女士先到吧。
上午才九点多，酒店大堂里人不多，一个保洁阿姨正拿着那种公共场所专门的平板拖把在拖地。拖把抹过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上面放着一个“小心地滑”的警示牌。时不时就会有客人匆匆走过，在还未干透的地板上留下明显的足迹。每当出现这种情况，保洁阿姨就会偷偷从背后瞪那些人几眼。没等太久，蒋丽出现在大堂。向邓建走来的路上，她稍微绕了一下，避开清洁工刚刚拖过地那片区域。
接下来一整天，两个老同学一起走遍泉州的JEEP 4S店，每到一个店就会先假装看车，然后偷偷请过来介绍的销售顾问帮忙留意一个闽南口音，身材高大，喜欢玩ZIPPO打火机的男人来买车，尤其是来买牧马人的。一天下来，两个人渐渐熟络，邓建感觉灵魂深处的幽默感再度复苏，蒋丽的情绪也明显好转，好几次都被邓建给逗乐。这一天对于邓建无疑是顶顶幸福的，能和曾经朝思暮想的女孩长时间独处。他还惊喜地发现贵为富家女、从小锦衣玉食的蒋丽并不是那种毫无见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比如，她明白让4S店里那些销售顾问透露顾客信息显然是不合规矩的，必须暗箱作业；她也明白光求人是不够的，对事成之后的好处的暗示更是绝对必要的；还有她并不娇惯，为节约时间，他们俩中午在路边的一家看着比较干净的小吃店随便吃了点面线糊。这些新发现让邓建对她更加着迷，如果说原来只是外表上的吸引，那么现在简直称得上是爱慕了!
两个人忙活一天，除泉州市区内所有的JEEP 4S店，还有去过几家路虎、奔驰的车行，回到酒店已经7点半多，蒋丽提出在酒店吃自助餐。最初邓建曾想身为男人怎么也得请顿饭啥的，但蒋丽坚持支付这次出行的全部费用，这多少令人尴尬。像邓建这样的原生态单身狗可没有什么技巧跟女人周旋，最后只能依了老同学。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邓建早就自甘堕落了。本来如果只是支付这次出行的费用，那邓建咬咬牙，打肿脸充一下胖子还是能对付的。但是，下午的时候，正如蒋丽早前已经知会过的那样，邓建的处长竟然打电话通知周一起他被借调到刑侦支队一大队——无可辩驳地证明他这位美若天仙的同学的能量。随后，蒋丽坚持向邓建要来银行卡，不由分说转了二十万给他，请他出面打点一下——不是行贿，只是用在出差住宿、买情报之类的，这也再次让邓建对她刮目相看。到这里，邓建就认怂了，才工作几年的他，二十万可拿不出来。没辙，邓建索性地放弃粉饰其屌丝状态的一切企图，横下心来，厚着脸皮地白吃白喝。
按照邓建以往的策略，自助餐那是必须好好规划的，先通尝一遍菜色，每样都只一点，然后再精选其中最对味的，最后才是甜点水果，总的原则是不能浪费消化道的任何空间。今天不同，跟仰慕已久的女生吃饭，怎么也得矜持一点，但不多吃点生鱼片就未免牺牲太大了些。邓建拿完计划中的第一份生鱼片，端着盘子回到座位，看见蒋丽只拿着一碗看起来很素的清汤面，都快吃完了。再一小会，蒋丽已经吃完面，一边拿着手机在看，似乎没有再去拿其它食物的打算。
“不再吃点了？”，邓建终于忍不住问到，毕竟这自助餐的单价超过了四张毛爷爷，而那碗面要在小餐馆不会超过10块。
“没什么胃口。”，蒋丽头也没抬，随口回答。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这么个吃法，酒店做梦都会笑吧！”，邓建打趣到，心里想着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再去拿了。
听到邓建的话，蒋丽放下手机，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带着挑衅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搞得邓建都不好意思。
“我猜在你眼里，我大概是个被宠坏的骄小姐，班也不上，游手好闲，好逸恶劳，自私自利，属于那种应该被鄙视、被唾弃的社会蠹虫，劳苦大众的吸血鬼吧。”
没等邓建回答，蒋丽又说：“不是大概，而是一定。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吧，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动用家族权势让你去做间谍，完全是邪恶权贵的霸道做派。”
蒋丽的这一顿牢骚还真是让邓建始料未及，不过他很快回答到：“就是一句玩笑话，你这也扯忒远了吧！再者说，这种情况下，不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真没觉得你被宠坏，或是什么。你挺好，真的。”
“你这不过客套话，恭维罢了。嘴上不说，心里是鄙视我的，至少是我的生活方式。”
“你说什么哪! 怎么会是恭维！这就是赤裸裸的阿谀奉承！”，邓建故作生气地反驳到。
但是蒋丽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仍旧严肃地盯着他，甚至有点恼怒的样子。
“噢哦，大小姐生气了，后果粉严重！”，邓建再次说笑到，看到蒋丽的脸色不善，赶紧收敛笑意，很认真地说到：“ok！ok！听我说，首先我不会去评判你的生活方式，因为我一无所知。但是我真没觉得你自私或是霸道。如果你一定要我评价，我想我会说你也许只是有一点点自我。”
“自我？听起来和自私差不是很多，只是用词委婉一些。”
“还是有本质不同的。自私指的是不顾忌、甚至是乐于牺牲别人来让自己受益。而‘自我’是指性格比较内向，不热衷于跟别人建立情感上的联系，倾向于保持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蒋丽故意圆睁了一下眼睛，不确定什么意思，不理解亦或是不认可。
“也许有人会用孤僻这个词来形容。其实我觉得自己也有点这个意思，除了上班和同事聊聊，偶尔跟烧饼、鸭子、古董几个打打麻将，几乎都呆家里，确实比较宅，但不会因此觉得孤独、无聊之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太喜欢交际，很多时候宁可一人呆着。”，说到这里，邓建后悔了，不知道说这些会不会让眼前的老同学觉得自己是个怪癖变态男。
“那是你自己要孤芳自赏、与世隔绝，我的心理可没你这么乖僻！”，蒋丽一脸不屑，这让邓建更加感觉刚才说多了，“再者，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呃，对，乐于牺牲别人来让自己受益。”
“这可不是没有根据的瞎说！”
“根据？你还有根据？”
“嗯！早上酒店的保洁员在大堂拖地，很多人都从刚拖的地板上踩了过去，只有你绕开了。”
蒋丽皱紧了眉头，做出惊讶的样子：“就凭这个，天啊，你可真能联系。我只是怕滑倒而已啊！”，说完就笑了，很开心的那种。
笑完蒋丽又说道：“你这还是在恭维。我不相信你真的会觉得我是个……，是个……”，她琢磨了好一会，最后终于放弃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想说的是‘本分’？你认定我认定你不会是个本分人。”
“好拗口，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蒋丽点头承认。
“欧，Come on！别对自己这么刻薄，就算你过得有那么点舒服过头，也算不上什么罪过。这是命，咱妈的宇宙真理。我真、真、真没觉得你有这么不可取，恰恰相反，这几天相处我还发现你有个优点。”
“好吧，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继续听听你的赤裸裸的阿谀奉承。”，蒋丽把背坐直，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Ok，先卖个关子，我们先抛开你我，抛开任何具体的人，然后问你一个问题。”，邓建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如果让你选，你认为什么的品质是最可贵的。”
蒋丽又睁圆了自己漂亮的大眼睛，这次应该是表示没听明白。
“就是那些人们普遍认可的好品质，诸如善良、勇敢、诚实、坚毅等等等等，其中最重要、最可贵的，你会选哪一个。单选。”
听过解释，蒋丽应该是明白了，不过还是有点茫然，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匪夷所思。“呃，这个很难说吧。从来没听说还要给品质排名次的。”
“好歹选一个啦，给你五分钟，我想你肯定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谁会这么无聊！”，蒋丽心里想，稍作思考她回答道：“好吧，我选善良。”
“蛇也会这么选的，不过被它咬过的农夫可能就不会。”，邓建用农夫和蛇来反驳，“好心办坏事，妇人之忍！很多时候善良是解决不了问题。”
“那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可能很多人不能认同。”
“那你说啊，别兜圈子了好吗，婆婆妈妈的。”
“理性！我选择理性。”
“理性？！确实出乎意料。可是这太容易反证了吧。随便说，希特勒不理性吗？”
“他对待犹太人可谈不上理性，事实上没有科学证据表明种族之间有明显的优劣差别。甚至说，二战前，整个德国都不是很理性。小日本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丧心病狂。”，说完，邓建喝了口饮料，坐等蒋丽出招。
果然。蒋丽又琢磨好一会，突然想到一个：“对了，牛顿够理性吧，不过听说他做人非常差劲，又贪财又刻薄，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理性并没有使他变成一个好人。”
“没错，这个我也有看过，牛顿几乎把曾经学术竞争者逼死，还为此自鸣得意，到处宣扬。哇，这个例子还真是不好反驳。我们分开看，其实牛顿的成就不正是建立在理性之上？而他那些不光彩的事，尤其是迫害竞争者的病态欲望也不是很理性吧。”
“天啊，你太赖皮了，反正是好人你就说理性，是坏人你就说不理性；甚至同一个人，做好事的时候就是理性的，做坏事的时候就是非理性的。左右都是你的理。”
“Ok！Ok！我可没说有理性就一定会成为圣人，或者起码是好人。没有单独的一种品质可以让人成为圣人，或是完美的人。我只是说，在所有这些品质里，理性是最可贵的。”
“你的问题本来不像是正常人会考虑的。既然说起，你把理性排在第一位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为什么不？且不论人类之所以统治这个星球正因为我们是唯一有理性的生物。即便对个体而言，理性通常也意味着更加客观，更能够自我反省，更不容易走极端。所以，理性是个人品性的一个很好的基础，在这之上更容易建立起其它的优秀的品质。”
邓建一边滔滔不绝，蒋丽则是带着讶异的表情看着他，仿佛他是一只会背唐诗猴子。
“再强调一次，不是说理性就是万能的，我所说的都只是相对而言。理性，最能让人做出明智的决定，也最能让人保持，怎么说，公允、厚道、具备必要的理解力。现在回到老同学你身上，我觉得你就挺理性，尤其是在女孩子当中。”，说了半天，邓建才又绕回到之前的话题。
“我，理性！？”
“嗯。”
“你的恭维简直是丧心病狂！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根据？”
“只是一种感觉。从你刚才的话听来，对你的生活状态持否定态度的正是你自己。你也没打算怪到别人头上，而是清楚地认识到，如果有什么不妥，那恰恰是自己造成的。”
这次蒋丽真的是在认真听了，微微促着眉头，大眼睛不时扑闪着。
“So”，邓建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只有理性的人，在理性的时刻，才会去自我反省。这在女孩子里可不多见。”，说罢，邓建停了下来，让蒋丽有时间去品味自己话。
蒋丽也确实定定地沉思了一会，然后才露出带点俏皮、带点不屑的笑容，对邓建揶揄到，“女孩子，女孩子，说得你好像多懂女孩子似的！”
蒋丽的玩笑话一下击中了邓建的软肋！一想到自己以处男之身却在这里口沫横飞地大谈女孩子，还被暗恋多年的老同学无情地当面揭穿，邓建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他本该赶紧岔开话题，却失策地还了句厦门谚语：“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在跑嘛。”，等于承认自己对女人确实纯粹的学院派！
“哈哈哈，活该单身狗，竟然拿猪来比喻女孩子。”，蒋丽倒是被这句闽南谚语给逗乐了，接着她还“哼哧哼哧”地学了两声惟妙惟肖的猪叫。
听着蒋丽学猪叫，邓建忽然幸福地意识到在别人眼里他们俩俨然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然后幸福感很快变成沮丧，再怎么“俨然”毕竟不是，对面这只近在咫尺的性感小猪，永远也不会摆上自己的情爱餐桌。
“邓建，我说你成天窝在家里都干些啥？对着墙壁参禅悟道吗？一心要把自己修炼成苏格拉底？你都可以去写心灵鸡汤了。”，蒋丽边说边笑着。
邓建咧嘴干笑了一下，看着蒋丽说笑时迷人俏丽的样子，一时间有点意乱情迷。
“还没三十岁就整天琢磨人家九十岁都不一定想的事，我也真服了你了！难怪找不到女朋友，你刚才那样是够老气横秋的。”
“是，是，我老气横秋，屌丝，死宅男，单身狗。”，蒋丽话音刚落，已经被调侃了好一阵的邓建随口还击到，“比不得老同学你，名门闺秀，天天纸醉金迷，夜夜酒池肉林。”
话一出嘴，邓建知道失言了。“肉林！”这叫啥词！简直太唐突佳人了。毫不意外，蒋丽一听就变了脸色，狠狠白了邓建一眼，没好气地嗔到：“说什么呢！讨厌！”说完拿上包独自回房间去了，好不容易聊出点暧昧气氛最后竟然如此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