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四零。犹记总是君恩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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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傍晚，天色竟已黑尽。
二人策马至冷府大门前。
下了马，顾轻抬头望了望天，黑压压的云层越积越厚，仿佛即将倾覆于她。
再看向冷府大门，居然有些迈不动步子。
一旁的左易上前一步与之并肩，牵起顾轻的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冷府的门童见顾轻来了，连忙往府里高呼一声“回来啦，顾少爷回来啦！”喊完立即跑过来牵马。
“少爷您可回来了，我们家公子清醒的时候，每天都派人来门口问您回来了没，您快些进去吧，好叫公子宽宽心。”门童眉间的焦灼与语气里的惊喜显而易见。
“兄长他……算了，我自己去看吧。”顾轻本想问问冷清涵近几日的状况，想了想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顾轻携左易大步往冷清涵的院子走去。
靠近冷清涵的院子，顾轻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回执着左易的手也没攥得那么紧了，左易放开了她的手，一个心有灵犀的浅笑，顾轻转身，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没有想象中那么浓烈的草药味，只有淡到几不可闻的荷花香气。
绕过屏风，顾轻终于见到了这几日倍加牵挂的兄长冷清涵。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定定的看着兄长。
冷清涵依然紧闭着双眼，满脸苍白之色，嘴唇有些干裂。
旁边的纳兰再神情恍惚，对顾轻说：“他快醒了，我先出去，有事叫我。”说完又回头看了冷清涵一眼，才满是不舍的离开。
顾轻无声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
“轻儿。”冷清涵依然闭着双眼，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呢喃。
“我在，我平安回来了。”顾轻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握着冷清涵微凉的手，轻声回应道。
冷清涵听到顾轻的回应，却依然没有睁眼，只是嘴角扬了扬，喉结一动，艰难说道：“那就好……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冷清涵此话一出，顾轻忍了许久的泪珠儿终于落了下来。她又想起冷清涵对她的好，即使在性命垂危之际。
“睡吧，轻儿守着兄长，等兄长睡醒了，轻儿扶你去院子里坐坐。”顾轻都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明明天已经黑了，也快下暴雨了，去院子里淋雨吗？可她就期待与往常一样，虽然病弱，但只要能吃能喝能走，只要这样就好。
院里。
天虽黑尽，雨点却始终没有落下。
即使檐上早早掌了灯，屋外的走廊上也略显清冷。
左易靠着柱子，望着花圃里的那几株白掌花，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许久，才开口问一旁的纳兰再道：“清涵兄情况如何？”
“我回来这几日，他都昏昏沉沉的，有时候一睡就是一天，呵呵……挺吓人的……”纳兰再无奈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绝望，给这座原本春意盎然的院子也笼罩了一层忧郁之气。
左易轻抿着嘴唇，眉尾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头望着纳兰再，道：“他还能撑多久？”
纳兰再闻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眉眼间有说不出的惆怅，无奈道，：“也许半个月，也许三五日吧。”
左易稍作沉吟。
“药宗秋唯可来了？”
“前日便到了……但……”她也束手无策的话，纳兰再实在说不出口。
“让她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拖上五日。”
“你有办法？”听到似有转机，纳兰再激动的往前踏了一步，急切问道。
“天香引，最多五日，便可送达。”
“……那……那不是宫里的补药？”
他所知道的天香引，如外界传闻那般，只是皇家生子秘药，也被传为是男人补药，若真是什么奇药，为了皇宫的安宁，皇帝也肯定不会大肆宣扬，补药一说的传闻也就能理解了。
“江湖上也一直以为只是一种补药。”
“难道另有玄机？”纳兰再扬眉问道。
“反正清涵兄的情况已然如此，试试何妨？”左易却没有正面回答纳兰再的问题，只是望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如是说。
纳兰再怔怔的点点头，转过身，便一拳打到柱子上，鲜血从着握紧的指关节处顺着柱子流下，眼中除了愤恨，更多的却是无奈。
“我真没用，现在连他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
左易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继而转身进了屋子。
一夜无眠。
昨夜逾期而来的不是狂风暴雨，而且温和的轻风细雨，即使如此，院子里的花瓣也铺了一地，红的白的粉的……
转眼已是六月。今年，洛宁的十里桃花顾轻没来得及细细观赏，便在不停地奔波中错过了花期。
冷清涵院子里的几颗桃树，也都结了不大不小的果子。
他自认布衣人家，凄凉子弟，却偏将命与桃花比，皆知这桃花纷纷败落之际本就是它开得最艳丽之时，又不知多少个夜晚，他的清泪在祭洒院里的桃叶桃枝。
叶子边缘滴下一颗晶莹的露珠，顾轻用指尖接住，又抬头望了望桃树上的果子。
从前在冷府跟着冷清涵学习，桃子成熟了，冷清涵总会把最大最红的就给她。
待桃子成熟，不知冷清涵能不能醒来。
秋唯从药宗带来了续命草，加上冷府的千年人参，要续冷清涵七八天的命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左易给她带来了希望，真好。
冷清涵昨夜睡去，期间除了几次呓语便没了别的动静，起先还吓坏了顾轻，后来秋唯说这是常态，她才放下心来。
她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左易，又想起左易在玉枕山扎营那会儿不见人那几日，应该便是为了此事吧。
太子回京，便立即派人送药来洛宁，她和左易马不停蹄赶回洛宁，两头不耽误，确实是个稳妥之人。
白天去一趟工地，了解玉阙城的修建进程，顺便做些决策，晚上策马回冷府守着冷清涵。
在云上四季客栈，过了三日，也没能将二皇子风引晠迎来，倒是等来了怒气冲冲的顾家六少爷顾岘。
是的，顾轻左易二人是暗中离开玉枕山的，并未和任何人说起，当然，除了副将聂重楼。
顾岘当初因顾轻而留下，转眼顾轻却不告而别，他被扔在军营孤零零一个人，换做是谁都会生气吧。
“为什么丢下我！”顾岘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握着拳头被宽大的衣袖遮了起来，他对顾轻几乎是咆哮般的质问，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
顾轻没有说话，依然自顾自的端着手中的茶杯轻抿着。
“回答我，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顾岘见顾轻不为所动，心中虽气，但表情却稍微缓和了些，而语气还如咆哮一般。
“轻儿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我。”左易不知何时，靠在了楼梯扶栏上，淡然自若。
顾岘闻声望去，在看见左易的一瞬间，他竟然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左易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泄下，将他浇了了个透彻。不去想这几日的劳苦奔波，不去想心中那些奇怪的念头。
顾岘渐渐收起了身上怒气，缓步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转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与慵懒。
“有左先生一路护送那我就放心了，我这四哥头脑简单，怕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他瞟了一眼对面依然不为所动的顾轻。
左易挑眉，抬脚走下楼梯，边走边说道：“六公子说的是，所以轻儿还是我亲自看着比较好。”
顾岘嘴角依然带笑，看不出丝毫不快，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左易道：“既然四哥已经安全到了洛宁，那就不耽误左先生了，家中有事，我们就先告辞回家了。”
“六公子还真是孝顺，马不停蹄赶了七八日的路，还来不及洗下满身风尘，便急于拉着轻儿回府，六公子回府在下没有异议，只是，轻儿要回也是回太守府，况且我已差人给顾太守报了平安，顾太守并没有着急让轻儿回府。”
…………
柜台里的聂红衣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暗中较劲。
顾轻叹了口气，直接起身回了房间。
顾岘与左易坐在桌边，依然对峙，却都没有再发一言。
顾轻回到房间，头疼的想起顾岘方才的反应，他到底想要如何？
好不容易隐瞒了探花郎的身份，却因不愿跪县令而轻易暴露，好不容易隐藏了十多年的功夫，却因一伙水匪而轻易暴露，她知道顾岘是刻意接近她，却不知他的目的，确实让人恼火。
左易这么沉稳睿智的人，居然会跟顾岘斗嘴，想想也是好笑，突然觉得有些可爱。
想到此，顾轻脸上终于浮现了多日不见的笑颜。
她打开窗户，眺望远处初见雏形的承明殿，心中一阵惆怅，还有两日，太子派人送的天香引，就快到了，如果冷清涵有所好转，她将不会再有顾虑，二皇子什么的，尽管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四零。犹记总是君恩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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