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歌的前奏》苏以南

4、一见倾心

　　这世间不会有比上林苑景致更完美的了，盛夏傍晚，赵王妃坐在七角亭中，品着雪顶含翠，看着临湖的鲤鱼游来游去。
　　“王妃，林先生到了。”
　　“知道了，下去吧。”王妃放下了青玉茶杯。“洛洛，坐吧。”
　　林倾洛一身蓝色蜀锦长袍，银线绣着豹纹，他生的清秀，身体单薄，乍一看会让人误认为是女孩子。他坐在了王妃对面。
　　王妃递给他一份密函，“王爷让我拿给你。”
　　林倾洛打开密函，看着密函内容他突然释然的笑了。自从林倾洛住进掖庭以来，王妃这是第一次见他笑，“王爷说的可真准，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阿拉曼分崩离析了，王爷果真没有骗我。”
　　王妃看着林倾洛高兴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你真是不懂啊，其实我们都一样‘修成玉颜色，卖予帝王家’。”

　　鬼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男人坐在吧台上，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杯苦艾酒。酒保在认真的擦着高脚杯。两人看似毫无关系，各忙各的，实际上进行着这世上最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杀了赵王。”酒保推了一下眼镜，若无其事。
　　男人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什么时候？”
　　“具体任务翻墙登陆官网，六号文件，密码为巧格里特电文。”
　　男人一口喝干了酒杯中的酒，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一年，冬城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晚，新雪节的庆祝却格外盛大，圣母亲临永巷内宫降雪轩祈福，舞会整整开了三天三夜，无数王公贵族出席到场，好不热闹。
　　赵王向来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宴会，可不去又会让有心人说成藐视亲眷，不识抬举。无奈也去永巷住了三天，和其他王爷格格说说笑笑，也不算无聊。
　　赵王本打算和圣母的御驾一同离开，可赫诺格格缠着说没有舞伴，不许赵王走。格格向来任性，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赵王也是娇惯皇妹，拗不过她的纠缠，便也由着她。
　　最后一场舞会，赵王可算是开始跳舞了，王爷和格格的舞技极好，很快就成了舞会的焦点。
　　“怎么样哥哥？站在万人中央的感觉不错吧！”格格悄然在赵王的耳边说到。
　　赵王不屑的一笑：“你我一直都是站在万人中央，享受万丈荣光。”
　　一舞终了，掌声雷动。赵王牵着格格优雅的向大家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个名媛的脸庞，一瞬间，仿佛舞会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那个不曾认识的名媛。
　　为什么会如此熟悉？赵王想起小时候在庄园，躺在开满鲜花的草丛中晒太阳的感觉，蝴蝶轻轻的扫过他的脸庞，那样美好青涩的时光，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些故事。
　　“哥？”格格看到赵王愣住了，摇了摇他的胳膊，把他带回了现实。
　　“那位小姐是谁？”格格顺着赵王的目光看过去：“她是北果玉棱，北果家族的十九小姐，大夫人所生。”
　　格格恍然大悟，玩味十足的看着王爷，“怎么？哥哥这是看上人家了？要不要妹妹去替你探探路？”
　　赵王一脸喜意：“不用，准备喝喜酒吧，本王要娶王妃了。”说完就直径向北果走过去。
　　“切，”格格白了一眼赵王：“八字还没一撇呢，真是迷之自信。”
　　赵王走到北果面前：“你好，北果小姐，在下是赵王。”北果并没有一丝惊讶，十分优雅的向赵王行礼：“见过王爷。”
　　赵王扶起北果：“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愿意做我王妃吗？”北果依旧是和颜悦色，带着体面的微笑：“王爷要我现在回答吗？”
　　“嗯，请你现在回答。”
　　北果伏地叩首：“臣妾参见王爷。”赵王急急地将北果扶起，轻轻的抱住了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我刚看见你的时候感觉那么熟悉，我们一定是前世夫妻，今生必然再续前缘。”
　　北果也伸出手来抱住了王爷，“臣妾知道，臣妾在您的眼睛里，看见了这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光。”
　　赵王温柔的扶着北果的双肩，看着他心中认为最美丽的眼睛：“我明日就向圣母请旨，立你为王妃。”
　　北果低头浅笑，“叫我玉儿。”
　　“玉儿，真好听。”赵王轻柔的摸着北果精致的脸庞。旁边的侍者将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恭喜赵王，王妃。”
　　赵王喜上眉梢：“你是来讨赏的吗？”侍者对着王爷冷笑了一下：“我只是想提醒王爷，人生苦短，还需尽欢啊！”
　　突然，宴会厅里所有的灯都在一瞬间同时熄灭，赵王马上意识到不好，恐怕那个侍者就是来刺杀自己的。下意识的向后一躲，金属尖锐的质感从脖颈上扫过，寒意瞬间袭来。赵王紧紧护住北果，抽出怀中的匕首向寒意袭来的方向掷去。北果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大喊起来：“抓刺客！有刺客！”
　　黑暗的宴会厅顿时乱成一团，酒杯碎裂的声音，人们惊慌失措叫喊的声音，这里仿佛从皇宫贵族的宴会变成了市井泼妇的集市。
　　灯突然亮起，宴会厅不成样子，赵王面前的侍者早已不见，只是地毯上有几滴血。
　　圣母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彻查此事，重罚了永巷的守军，连降雪轩主人靠山王都被圣母训斥。很快，所有证据直指阿拉曼，圣母随即传召阿拉曼主管，向其施压，要求阿拉曼马上交出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阿拉曼主管没有办法，只能将组织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网全盘交给政府。只是主犯林倾洛仍然在逃，阿拉曼所有特工的任务只有一个：诛杀林倾洛。他知道组织太多事情，绝不不能活着落到圣母手里。

　　林倾洛又一次躲过了一次暗杀，他此时早已遍体鳞伤，实在没有力气在跑了，他一头栽到了路边的垃圾堆里，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垃圾堆也是一样。
　　他想笑，笑自己从来都是个垃圾，死在这垃圾堆里也是实至名归。笑着笑着，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哭了，像自己一样的人早就不配拥有眼泪了。
　　恍惚想起了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光，一群可怜的孩子有着幸福的童年，手拉着手做游戏，画着幼稚而纯真的图案，吃着便宜但是同样美味的佳肴，虽然偶尔吵架但是转身就能和好的朋友们……本以为时光会这样缓缓流逝，可是有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林倾洛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特别晴朗，阳光无比明媚，照耀着鲜红的血液，仿佛是红玫花海。老师们都死了，到处都是血，一群人带走了所有的孩子。没有人敢哭，因为哭的人，会被打死。
　　他和四个孩子被关到了一起，那些人给了他们一把刀，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杀了朝夕相处的朋友们，只记得其中一个女孩临死时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兔子玩具，兔子玩具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仿佛要渗出血来。
　　所有的孩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他被恶魔培养成了新的恶魔。
　　组织从来不会养废物，上次刺杀赵王的任务失败后，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是非死不可了。可他想起了那只兔子……
　　他不能死！不能死！他要活下来，摧毁阿拉曼，要为他的安稳人生报仇！
　　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晚了？林倾洛自嘲的笑了，他感觉自己好累，眼皮越来越沉。好冷啊！要是当时自己死在那片阳光下，该有多好啊！他这样想着，带着幸福的微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林倾洛仿佛回到了孤儿院，老师轻柔的抱着他。好温暖！自己是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吗？不会的，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上天堂呢？
　　也许是梦吧？真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林倾洛还是睁开了眼睛，自己居然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你是谁？放我下来。”
　　“前些日子还要杀我，如今都忘了，看来本王的长相实在是很大众。”赵王玩味的对他一笑。
　　居然是赵王，林倾洛吓了一跳，扭着身子要跳出他的怀抱。赵王却更紧的抱着他，“别乱动，你以为你现在能自己走路吗？”
　　林倾洛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几乎从没有和人这么亲密过，不禁有点不好意思。赵王看着林倾洛的表情，邪笑着调戏他，“你好轻啊！”靠近他的耳朵，“比女人还轻。”
　　林倾洛不禁脸红到了耳根，手下意识的伸向赵王的脖子，要不是林倾洛受伤了，赵王恐怕就没命了。
　　“开个玩笑，别生气。”赵王不再调戏林倾洛，继续向前走。
　　“为什么救我？”
　　“你不需要知道，”赵王没有看林倾洛，“现在你先住在掖庭吧，那里安全，没人能伤害你。”
　　良久，林倾洛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赵王不屑的翘了翘嘴角，“不必谢我，不过是各取所需。”
　　林倾洛好像是贪恋赵王的怀抱，故意往里缩了缩。
　　赵王感觉自己怀里抱里好像蜷缩着只温顺的金钱豹，只要他的利爪掌握在自己手中，便会成为利刃，反之就会被其所伤。
　　“你放心，我知道你想着什么，我会让你如愿以偿。”赵王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让林倾洛无比安心。

　　圣母此时正热的不爽，只穿了件轻薄素纱衣，吃着冰冻西瓜，“哥，那个林倾洛，估计也是为我们所用了吧。”
　　赵王坐在一旁，喝着雨前龙井，“圣母这一箭三雕之策果真完美。扳倒了阿拉曼，得到了林倾洛，还促成了蓝家和北果家族的联姻。”
　　圣母一笑，“还不是哥哥想出来的法子，估计阿拉曼还没查出来我们安插进去给林倾洛下假任务的人，就已经让我团灭了。”圣母插了一块西瓜，转了话锋，“不过哥哥也是太大胆了，下回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赵王不在言语，只是静静地喝着茶。当日赵王不过是随意提了几句，都是玩笑话，可圣母居然当了真，瞒着自己策划了这场刺杀，差点害了自己性命。如今却堂而皇之的说这样的话，可自己又能怎样呢？有着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