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花颜迟未消》叶清

20、第十九章 宿命伊始

　　“肉肉！”

　　一声呼唤才将昕幼拉回现实。

　　昕幼一惊之下看向对坐的人，一眼便认出了是她高中时的好朋友钱雨珊，高中毕业后，钱雨珊到了外地念大学，昕幼也搬了家，换了号码，于是她们就这样断了联系。

　　老朋友见面，自然是少不了下馆子大吃一顿的。昕幼从钱雨珊口中得知她大学毕业回A城之后，一直在自己哥哥开的公司帮忙。

　　他们天马行空地胡侃，最后一同回忆起了那些已从指缝间溜走的年少轻狂的时光。那条本已在记忆中沉睡的河流，因为一颗不经意间投落的小石，漾起了层层涟漪。

　　她们回想起高中时匆匆飞过天空的白鸽，回想起高中时那匆匆盛开的春夏秋冬，也回想起总是匆匆忙忙的迟昕幼。

　　临分开的时候，雨珊还不忘问昕幼一句：“对了，你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颜司尘？”

　　迟昕幼和颜司尘的恋爱乐章，无论是开始还是结局，钱雨珊都在一旁默默地见证着。

　　钱雨珊随口的一问，就轻易破开了昕幼心间那一扇薄薄的门。

　　是高二那年的春天，白云大块大块地堆砌在清澈湛蓝的天空中，并不是很刺眼的阳光中，微风轻轻拂过，让每个人都能心情舒散，心头蕴过一圈一圈的轻盈之意。

　　昕幼看着桌上躺着的那张便条，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放学后在音乐教室等。”一排洋洋洒洒的字，遒劲有力的笔锋带着极为洒脱的男子之气，让昕幼断定这绝对不是出自对自己穷追不舍的程今之手。

　　钱雨珊看到之后笑话了她一阵：“没想到你除了程今还能交到其他的桃花运，只可惜没有署名。”

　　“你别瞎扯了，我到底该不该去呢？”

　　“去，当然要去。左右也得知道是谁写的。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人也一定不赖。”

　　于是乎，雨珊陪着她如约等在了音乐教室。良久之后，音乐教室的门才被轻轻推开。微暖的风从门缝间挤了进来，夹杂着一阵凉凉的薄荷气息。

　　来人穿着一件白色T恤，早就被汗水湿透了，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也是在滴水的样子，想是刚从篮球场上过来。昕幼刚才居然会在大汗淋漓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些微的薄荷味道，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钱雨珊看到过来的人是英俊潇洒的风云人物颜司尘，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颜司尘微微皱了一下眉，很不耐烦的样子，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迟昕幼。

　　“迟昕幼，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和迟昕幼结过梁子，又同属优等生，一同共事过几次，虽然似乎没有一次是愉快收场的，但至少也让他认识了她。

　　“该惊讶的人是我吧。这个是你写的么，到底什么意思啊？”昕幼把便条摊在了他面前，她可没有愚蠢到会以为颜司尘要向她表白。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这是我写给霁初的。”颜司尘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迟昕幼听到了展霁初的名字，声音稍稍低了些，毕竟，这个名字在她的心目中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我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坐在第三桌靠窗的位置？”

　　“是啊。”

　　“难怪。我让他们传到三班，结果送到了八班。”

　　“这样啊，那不打扰你了。”

　　迟昕幼觉得自己像是被无缘无故地耍了一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拉着雨珊的手就打算离开，潇洒一向是她的行事作风。

　　“等一下。”颜司尘叫住了她，声音的传播速度超越了他大脑的思考速度。

　　空气里浮动着春日特有的气息。

　　这鬼使神差般的一喊，改变了他们的整个世界，直至地老天荒。

　　“怎么了？”迟昕幼站住。

　　“要不你做我的女朋友试试？”

　　因为嫌烦，颜司尘已经拒绝了不少上门表白的女生，没想却惹上了更大的麻烦。她的那群同学居然怀疑他有断袖之癖，而更要命的是，另一个当事人展霁初还选择了用默认的方式回应，致使这些日子他总是被那群人笑话着。本来今天就是约了展霁初来和他商量对策的，谁想却碰上了她。

　　他一直想为自己证明些什么，而正巧迟昕幼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喜欢追着他跑，和她工作时，他也时常会发现她的眼神流露出的对展霁初的崇拜。所以她一定不会很烦，最重要的是，其实他心里并不是真的很讨厌她。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知道依着迟昕幼的性子，是断不会答应的。

　　也许是那天的浮云太漂亮了；也许是那天校园里太静了，静得可以阻却人的思维；也许是站在她面前的颜司尘身上散发的薄荷气息太诱人了；也或许是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摆脱程今对她的死缠烂打。

　　双方的静默中，一个“好”字如流水般的将时间也冻结了。

　　那个瞬间，所有的绿叶都萌芽了，所有的花儿都开放了，真正绚烂的春天悄然而至。

　　迟昕幼重新要了一杯可乐，若无其事般地对雨珊说：“很巧的是，我们在一个公司上班。”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内心的五味杂陈统统压在了胸腔内。

　　今年的冬天似乎很快就过去了。

　　昕幼还是每个礼拜都得参加IT培训，葛欢也已经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重新和她一起吃饭，偶尔还会笑闹一阵，她也依旧会在空闲的时候去林佳烨的家里教她弹弹琵琶，和她说说心事。不同的是她和苏小晓的关系因为前阶段葛欢的疏远变得近了，还有就是钱雨珊和她的联系又频繁了起来。

　　每个月都要抽出时间和霁初一起去清水湾探望云姨，自己的爸妈也时常会让昕幼把霁初叫到家中吃饭。

　　日子过得平静又安逸，殊不知有一种危险的气息潜伏在这安静的空气中，平静的假象背后，将会有一场暴风雨来袭，卷起地上静躺着的每一粒尘埃。

　　近阶段，荧光一直在致力于开设电子竞技平台，大家时常会留下加班，希望可以在四月初正式推行。当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鹰通传媒居然先荧光一步在三月份就开始正式发行。

　　据市场部人员所言，他们刚刚发行半个月，累计注册用户已经近万，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更重要的是据相关人员透露，他们的流程与模式，都与荧光最初的设计无异。

　　这样的情况让荧光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继续推行自己的平台，很容易被外界说成是盗用鹰通的版权，而如果放弃推行，那么这些日子耗费的财力物力都付诸东流了。荧光的所有计划从都未向外界人员透露过，就连昕幼这种不是负责此项工作的荧光职员都无从知晓，那么能够让鹰通得到他们的设计一定是荧光里面出了内鬼。

　　董事会议已经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了，下班的时间到了，公司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走，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会议上的最后决定。

　　会上果然敲定了最后结论，停止继续推行此项目，这虽然会让公司损失一大笔资金，却也是迟昕幼料想到的。办公室里的局面也很混乱，很多人知道自己的努力白费后都很不甘。等大家都散了以后，昕幼还留着将一份份资料文件整理好。

　　当她准备下班的时候，外面已是霓虹闪烁了。

　　“叮咚”，电梯门开，意外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颜司尘熟悉的身形。

　　昕幼犹豫了一下，电梯门即将再度阖上的刹那，颜司尘按下了开门按钮：“还不进来？”不耐烦的声音里透着略微的疲惫，这些天，他应该很累吧。

　　昕幼忙“哦”了一声，进了电梯。

　　电梯里静得出奇，昕幼靠在电梯壁上能赶到微微的颤动，她似乎能听到颜司尘呼吸的声音，于是那轻微的颤动很快走遍了她的全身，她仿佛又闻到了那久远的薄荷气息了，熏得她的呼吸开始紊乱。

　　“那个……”她试图说些什么来改善一下气氛，可最终却还是没能问出什么。鹰通的事是公司机密，她是不应该随便打听的。

　　最后还是颜司尘开了口：“今天晚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顿饭吧？”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句子最后的尾音却在昕幼凌乱的心跳中消失了，所以她忘记了回答。

　　在颜司尘看来，迟昕幼是选择了默认。

　　当他们并肩走出荧光的时候，就看到斜倚在门外栏边的展霁初，姿势无比的优雅。

　　看到他们两个向自己款款走来的时候，展霁初一瞬间有了错觉，以为是回到了几年前，他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局外人而已。

　　“昕幼，你怎么到现在才下班？”他本以为这个时间昕幼早已回到家了。

　　“因为有点事，所以晚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司尘的。”

　　餐厅里昏黄温软的灯光下，昕幼坐在展霁初的身边，而颜司尘就坐在霁初的对面。虽说气氛融洽，可迟昕幼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谈些什么，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所以昕幼只好看着桌上的可乐发呆。

　　她想起以前他们三个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景，不过那是在一个阳光斜照的午后，他们在西餐厅里，昕幼喜欢倒一杯散发着清凉的可乐，看泛白的气泡在其中回旋上升、破裂，面前是一客七成熟的牛排，掌中有些发亮的刀叉，然后被他们笑话这和面前的饮料极不搭调，这一幕幕自然得好像就在眼前。

　　“司尘，银行里……”

　　霁初的话硬生生地被颜司尘打断了：“霁初，银行的事不用问我了，你作决定就行了。我最近为荧光的事已经够烦了。”

　　“现在怎么样了？”霁初也对此事略有耳闻。

　　“这件事绝对是内部人员所为，虽说损失是小，但管理是重，所以公司已经开始着力调查了，需要全面整顿，牵涉人员绝不姑息。”颜司尘毫不避忌在一旁低头享用美餐的迟昕幼。

　　突然一句“肉肉，你也在啊”打断了他们俩的谈话，也打扰了昕幼的美餐。在餐厅里居然也能遇到熟人，昕幼抬眼一看，钱雨珊正挽着一个男子的胳膊从里间向他们走过来。

　　“哥，这些都是我的高中同学，迟昕幼，颜司尘，展霁初，能在这里看到你们三个，很意外啊。这是我哥哥，钱雨锦。”雨珊的脸上还是堆着那高中就一直挂着的招牌笑容。

　　那男子对昕幼略一点头，伸出右手和颜司尘，展霁初一一握过之后，说了句：“颜先生，展先生，幸会。”

　　昕幼开始悄悄打量起眼前的人来，高大的身材，长相普通，眉宇间的确和雨珊有着细微的相似，但整个人却气质不凡，难怪是做老板的料。

　　“哦，对了，昕幼，上次的事真的谢谢你，现在都办妥了。”雨珊在这样的场合，也没再喊她的别号。昕幼猜想雨珊是说上次拜托自己让和她同属财务部的亦劼提点她写年度总结的事，所以也客气地回了句：“不用。”

　　待他们两人走后，昕幼发现颜司尘和展霁初的眼光都停驻在她身上，她一时觉得很不自在，只好问了句：“怎么了，我哪里有问题么？”

　　颜司尘先开的口：“你知道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吗？”

　　“不是雨珊的哥哥么？”昕幼无辜地答道。

　　“他是鹰通传媒的老总，钱雨锦。”这次接话的是展霁初。

　　像是有一道闪电，瞬间穿透了昕幼的神经末梢，让她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