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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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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勒铁骑扰边,魏帝白日里召了太子,后又召来了几位重臣商议,皆未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倒不是几位重臣给不出像样的建议,他们提了许多条应对斡勒人的法子,却都被魏帝否定了。尤其是,丞相丁奉提到某位韩姓将军,以及兵部尚书提到韦舟扬的时候,魏帝心里极不以为然。
他首先想到的是:莫非丁相想借着这个姓韩的建立军功,为太子建班底、打基础?还有,兵部难道是想借着韦舟扬重提当年事?
他心里有鬼,更自诩为天下之主,深以为便是为太子建班底,那也是自己这个做父皇的赐予。太子或是其他亲近太子的人,若是存着私蓄势力的心思,那便是对君父心存不敬,甚至不轨。
再一眼瞥见立在一旁静听,偶尔插一句嘴,听到兵部尚书的提议便禁不住目光跃动的太子,魏帝的脸上更阴沉了下去——
他首先想到的是:太子究竟存着什么心思?莫非想借此机会联手韦家吗?
他随即心中冷哼,暗道:他敢!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呢!
他素性猜忌心重,无法不疑心太子私底下有了自己的打算。
犹记得前朝那个亦是自出生时起便做太子的废太子,耐不住起兵逼宫之前的喟叹:天下岂有四十八年的太子!
想及此,魏帝的眼中寒光闪烁——
才做了二十八年的太子,便如那做了四十八年的一般,耐不住了吗?
他其实根本没把斡勒人当回事,接到边关的紧急奏折之后,最初的反应是:斡勒人俯首称臣了几十年,早就安居乐业了几代人,如今大魏又兵精粮足,斡勒人的脑子抽抽了吗?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起了攻魏的心思?
他做了三十年皇帝,长久的治国理政经验告诉他,这件事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所以,他得到了奏折,不是立刻召臣属商议对策,而是先单独把太子拎了来。
大魏边境稳固,斡勒人一时半会不能如何了;但若是朝廷内部起了祸乱,那可是比几万斡勒人的铁骑侵魏可怕得多了。
然而,太子却没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反而让他更觉得心里不踏实。再召了重臣来商议,又是这样的结果。
魏帝阴鸷的目光扫过太子,又扫过丁相,再扫过兵部尚书……这么一个挨着一个地看下去,他的几个儿子便都被他打入了怀疑的圈子里——
太子必定是存着私心的,有太子在,必定有四郎在。
有人提到了韦舟扬,那么宝祥便脱不开干系去。
事涉兵事,七郎岂无关联?
还有老三,哼!从小到大,淘气惹祸的勾当,哪一次少了他!
朕还活着呢!便一个两个的,惦记起朕的江山了!
最终,也未议出个什么结果,结论只有:命兵部和户部加紧对边关的军械、马匹、粮草的供应,又增派了一万兵马即日启程,火速行军,赶赴边关,以抵御斡勒人的进攻。
至于旁的,如何用兵用将、攻或者守,就没有下文了。
魏帝黑着脸,不耐烦地挥退了众人。
群臣与太子知道皇帝不高兴了,都猜测是气恼于斡勒人的言而无信。唯有官场老狐狸丁奉,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魏帝今夜哪个妃子处都不想去,任谁都会让他想起他那几个“意图不轨”的儿子来。他于是去了刚入宫不久的霍美人处。
这位霍美人,自入宫时起,只得了一次临.幸,乍一听到御驾即将到来的消息,简直比天上掉下个活龙来还要激动。她手忙脚乱地拾掇得花枝招展,便急慌慌地带着阖宫的人跪在门口接驾。
魏帝见惯了韦贤妃的端庄娴雅,乍一见到霍美人这副浓妆艳抹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径自入内。
这边厢,霍美人服侍着他刚更了寝衣,尚未沐浴呢,游总管便急三火四地赶了来,杵在殿门外,犹豫着。
魏帝正心不在焉地吃着霍美人亲手喂过来的水果,一眼瞧见了游总管的人影,沉声道:“何事?”
游总管只得挪了进来,看看皇帝,又看看一旁的霍美人,欲言又止。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说!”魏帝不快斥道。
游总管只得低声禀道:“陛下,凤仪宫有事……”
魏帝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不是小事,推开了霍美人的手,拧着眉头道:“到底什么事!一次说清楚!”
“是!”游总管欠身恭敬道,“是会稽王爷……”
“宝祥怎么了?”
“王爷……王爷中.毒了!”
魏帝闻言,大惊失色,一迭声地追问现下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听到游总管会说“范大人已经看过了,还用了针,王爷现下应是没有性命之忧了”,魏帝才定住了心神。
“为什么不早来报?”他斥责道。
游总管忙回道:“陛下请息怒!奴婢是巧遇到潘福,见他慌慌张张的,多问了一句才知道的。他说是奉了贤妃娘娘之命去三清殿祈福祷告,奴婢觉得不对劲,再三追问之下,他才不得不如实说的。”
“去三清殿祈福?为宝祥?”魏帝阴沉着脸,问道。
大魏历代皇帝大多崇道,因此禁宫内亦修建有三清殿,供宫中贵人敬奉。
“是!”游总管答道,“贤妃娘娘说,王爷中.毒,必是在外面招惹了阴晦小人,须得为王爷平安好生祷告一番。”
魏帝闻言,嗤了一声,心道妇人之见就是妇人之见!若是祈福祷告有用,还要郎中做什么!
他如此一想,又觉得贤妃柔弱女子,又是做母亲的,眼见儿子痛病,必定心如刀割,觉得她既可怜又惹人心疼。于是一副慈父心肠便被如此激发了出来。
再一想,宝祥出了这样大事,贤妃竟一言不吭地扛了下来,都不出一声让自己这个做父皇、做夫君的替出头,实在是贤惠得过了头。
如此一来,他便更觉得对不起他们母子俩。白日里对于韦家,对于元幼祺的种种怀疑,便立时被抛到了爪哇国去。
“起驾!去凤仪宫!”魏帝已经坐不住了,吩咐道。
游总管就等着这一声呢,忙服侍着魏帝换了寻常的明黄便服。
霍美人则看傻了眼了。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御驾,竟然因为凤仪宫的事,就这么走了?
简直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魏帝蹬好了靴子,方要离开,却猛地被霍美人扯住了衣袖:“陛下!陛下请留步!”
魏帝心焦于元幼祺的身体,被她这么一拉扯,更心烦了。
“做什么!”他冷声道。
霍美人被吓得一哆嗦,心怯之下扯着魏帝衣袖的双手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哼!不明事理!”魏帝丢下一句,带着游总管扬长而去。
霍美人可怜兮兮地偎在榻边,任侍女唤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韦妃!还有,会稽郡王!
霍美人暗自磨着牙,恨不得将那母子俩撕烂咬碎,碾作齑粉。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她默默横下了心。
凤仪宫中。
“范卿,王爷的病症,何时能痊愈?”韦贤妃问道。
范朗得表情颇不自然,踌躇道:“娘娘,王爷这病症,怕是……将来有些妨碍……”
“妨碍?”韦贤妃追道,“难道是会影响王爷的身体,不能……”
她本想说“不能孕育子嗣的”。虽然元幼祺的真实性别,对范朗来说并不是秘密,但当着外臣的面谈及这个,总是不好说出口的。
范朗却是个聪明的,立时明白了,道:“不止如此。还有……”
他看了看元幼祺好奇的目光,便滞住,说不下去了。
韦贤妃初听他讲起“无法致孕”什么的,并未太放在心上。她既决意让元幼祺做男子,不能孕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少了许多麻烦。至于将来的子嗣承继,宗室中多得是适龄的后辈,尽可择优而选。
然而,范朗的犹豫又让她心中不安起来,紧接着便想到:那个下.毒的幕后指使,岂会意图如此简单?只怕这后招,更可怖……
“你直说吧!”她肃然道。
范朗只得道:“《内经》上说,‘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韦贤妃一点便透,怔道:“你是说,王爷……王爷她从此之后便……”
范朗尴尬得汗都下来了,忙点头道:“娘娘敏慧!这药方子性极寒,极霸道……”
他见韦贤妃与元幼祺听罢,皆大皱其眉,慌又转口道:“娘娘请相信微臣,假以时日,必定能调理好王爷的身体,顺利……”
顺利来癸水。
“不必了!”韦贤妃打断了他的话,沉吟道,“如此,也好。”
宝祥若真的断了葵水,便是断了个极大的麻烦,她今后就少了些需要注意的风险。
只是,为什么?这背后的主使,究竟意图为何?难道就为了断了宝祥的葵水,才出手的?没道理啊!
韦贤妃一时想不出深层次的缘故,她只能暂顾眼前事。
她郑重地看着范朗,“王爷的身体,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范朗亦懂得紧要,誓道:“娘娘请放宽心!王爷身体的调养,便交与臣!”
他说罢,面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来,讷讷道:“其实,臣也觉得很奇怪。照理说,这药方子是极伤身的,偏偏臣查验出很可能是被冲泡在药茶中被王爷服下的……”
“这药茶,有什么问题吗?”韦贤妃忙问道。
“这药茶没有任何问题,”范朗面上仍是怪异,“而且,还是一味极佳的补药。两味方子凑在一处,不仅不会伤了王爷的身体,还对王爷的身体滋养大有助益。”
元幼祺听到那个“茶”字,心头大震。她突的联想到了顾蘅让她喝的那杯滋味古怪的茶。
韦贤妃更觉得怪异,道:“你是说,这茶并没有伤了王爷的身体?”
“是,”范朗点头道,“王爷虽经历了剧痛、干呕,但那是药力催动的人体自然而然的反应。就像是将体内的杂质一股脑地清除出去,臣方才行针,将浊气引出,王爷的身体很快便会无碍了。”
他说着,脸上流露出了钦佩艳羡的神情,由衷道:“不知这用药之人是何等才华!竟能这般炮制……如何想来!”
韦贤妃嫌弃地丢给他一颗白眼,心道你这么痴迷医道,若非本宫了解你,还不得以为你是那幕后黑手的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