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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十八这日,是济南郡王世子元淳的周岁日。
      元幼祺一如往常每日,早早地起来,在庭院之中练了两趟拳,舒展舒展筋骨。她打算着用过早膳之后,便携了贺礼去济南郡王的府上。
      济南郡王元承平是魏帝第四子,他的生母李德妃,便是当日在朝堂上当着群臣的面顶撞魏帝的御史中丞李之焕的胞妹。太子元承胤也是李德妃亲自抚养长大的,是以,元承平与太子的情分和旁的兄弟相比,又是不同。
      朝堂上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济南郡王连同李妃母族,皆为太子死党。李氏和太子的外祖家丁氏,二十余年来死死护卫着太子的地位,对所有敢于觊觎未来帝位、可能威胁到太子位置的人,皆不留情面。
      元幼祺与太子一党素无深交,只因为她是诸皇子中最小的,几个兄长虽然暗地里各有各的门道儿,但至少明面上对她都颇为亲近。元幼祺便也照着幼弟的本分与他们交往。

      练罢拳,唐喜早殷勤地递过了热面巾来。
      元幼祺接过面巾,抹了抹面颊上的薄汗,方要沐浴更衣,然后用早膳的,突有人来报:“风柔姑娘病了。”
      风柔病了?元幼祺暗诧,心道三五日前见到她不还好好端端的吗?
      自从那日在凤仪宫中,魏帝提了让她纳风柔为妾室充实王府的话头儿,元幼祺对于风柔便有了一些心碍。
      她过去隔一两日便要去一趟凤鸣楼,在风柔那里听听曲子,再听听风柔禀报的各路消息,顺便再睡一觉的,如今也没这份心情了。

      风柔对自己的心意,元幼祺是知道的。可风柔偏偏同顾蘅长得还有几分相像,这便很恼人了。
      元幼祺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初母妃为什么要为自己选了风柔做亲信来经营凤鸣楼。莫非是因着风柔这张脸长得很讨人喜欢?
      思及此,元幼祺暗自打了一个寒噤——
      想想母妃对顾蘅是何等的态度吧!她会喜欢风柔这张脸?才怪!
      元幼祺打消了脑中冒出来的念头,询问来人风柔的病体如何了,可曾延医用药什么的。
      那人规规矩矩地回答了,所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说“风柔姑娘总嚷着头疼”。
      元幼祺撇了撇嘴。以她对风柔的了解,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须得王爷来安慰一二,头疼方能缓解”。
      好歹风柔也是自己得力的亲信,这些年经营支撑着凤鸣楼,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这点子请求,总不好假装听不懂吧?
      元幼祺于是想通了。她也不用早膳了,带了唐喜和几名随从,携了给四哥的贺礼,先奔凤鸣楼而来。

      风柔其实只是染了一点儿小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已经整整四日没见到元幼祺的人影儿了,心里似猫抓了一般的不踏实。加之前日染了些小病,心里便更不自在,禁不住使出了平素最瞧不上的“庸妇的手段”,大清早便派人去王府知会自己病了。
      派去的人前脚领命去了,紧接着她就后悔了——
      元幼祺心不属她,她焉会不知?如今又出了顾蘅的事,想来元幼祺也是心烦得很。自己身为下属,身为朋友,不能替她分忧解困,反倒耍起了小女子的心思,恐怕只会让她觉得更缠烦吧?
      风柔一面想念着元幼祺,一面又嗔怪自己做事心里没成算。正矛盾着的时候,侍女来报:“王爷来了。”

      风柔几乎是一骨碌身从榻上坐起来的,浑然忘记了自己连头发都没好生梳过,外衫都未来得及穿,便迎了出来。
      元幼祺早命一众随从候在了门外,她自己只带了唐喜一人进入了凤鸣楼。
      初看到风柔这副模样的时候,元幼祺的表情颇为古怪,又见她脸色很是不好,抿了抿唇,并没说什么,便自作主张地吩咐侍女,道:“本王还未用早膳呢,让厨房准备去!”
      风柔闻听,自然知道元幼祺赶着来看自己,连早膳都没用过,不由得面有喜色,忙不迭吩咐侍女去厨下安排。
      元幼祺也不啰嗦,自顾自踱进了风柔的房间。

      元幼祺来风柔这里来得惯了,堪比自家,也不客气,一撩袍襟便坐在了绣墩上,又让风柔也坐了,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脸色不是很好,”元幼祺道,“郎中来看过了吗?”
      风柔见到她,心中正甜蜜着呢,她问什么便答什么,遂道:“郑郎中来瞧过了,开了几副汤药,正服着呢。”
      “郑郎中?义仁医馆的那个?”元幼祺蹙眉,“他医术不成!我让唐喜请范朗来!”
      范朗是大魏当今杏林中最知名的才俊,他不到四旬却已是太医院的副院首,在一众须发花白的供奉中堪称一枝独秀。他暗地里亦是凤仪宫的亲信,韦贤妃与元幼祺的平安脉,每次都是他来请的。
      风柔哪里想得到自己这小小病症竟要惊动范朗?忙阻止道:“王爷,区区小病症,当真不用劳动范供奉大驾的!”
      不过,元幼祺能如此在乎她,她心里更觉得甜蜜了。

      元幼祺闻言,也不强求,复又打量起她,揶揄道:“头也不梳,大衣衫也没穿的,知道的是你卧病在床,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倒屣相迎呢!”
      风柔大窘,讪红了脸道:“是王爷没礼数,闯了民女的闺房,如何还怪起民女失礼了?”
      她本是反诘元幼祺的调侃的,不料,无意间戳中了元幼祺的心事。元幼祺登时联想到了今日与顾蘅之约,脸上登时现出复杂的神色来。
      她干笑两声,算是应付过去了风柔的调侃。
      恰在此时,早膳已经备好,流水价地端上桌来。
      元幼祺眼风扫过,便发现桌上的吃食几乎样样都是自己爱吃的,不由得默默叹息:这世间,也只有母妃和风柔,总是记着自己喜欢吃什么。而那个,最想让她记挂着自己的人,怕是没有心思琢磨这些吧?
      她心里想的是,总是那么大,大得遥不可及,更琢磨不透……
      元幼祺又为自己无法追赶上顾蘅的心思喟叹了一回。

      见到心爱之人,风柔便极高兴,哪怕这人此刻很有些心不在焉,她都可以忽略不计。她于是撑着病体,为元幼祺布菜。
      元幼祺一边频频动箸,一边道:“你是病人,且歪着去,不用管本王。本王也不是第一遭来你这里。”
      风柔从善如流地陪坐在一旁,一双柔媚眸子始终不离开元幼祺的脸。
      这般用饭,也够尴尬。元幼祺暗自撇嘴,抛出话题,道:“近日可有什么新鲜热辣的消息?”
      风柔挑了挑眉,揶揄道:“什么消息能比关于顾蘅的更新鲜热辣?”
      元幼祺停箸,拧着眉头撇脸瞧她。
      风柔自知失言,却忍不住心底翻上的醋意,自嘲道:“罢罢罢!小的不敢触王爷您的霉头!”
      元幼祺轻哼一声,继续用饭。

      风柔目不转睛地凝着她,不知何时单手支了下颌,眼中有流彩光芒闪烁不停。
      元幼祺一颗心记挂着顾蘅,初时只顾着低头用饭,冷不防一抬头,对上了风柔潋滟的双眸,不由得一呆——
      风柔此时头上的一瀑青丝只松松地挽了个髻,几缕碎发随意地缀在鬓侧;面容有些病气的苍白,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的中衣外只穿着贴身的衣衫,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显露无疑……
      莫名地,元幼祺的脸颊飞红,慌忙垂下眼睛,把一大块鱼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心里犹絮絮着:鱼生火,肉生痰……定是鱼肉吃得太多了!
      她心里碎碎着,口中却嫌弃道:“也不嫌冷!怪道染了风寒!你是三岁的娃娃吗?都不懂得添衣服的?”

      风柔觉得她这副羞涩又别扭的模样,简直可爱到了极致,登时觉得心里像炸开了一个漂亮的焰火,璀璨明艳,心花怒放。
      她于是忍不住挨蹭到了元幼祺的身边,依旧拄着下颌,专注于元幼祺的侧颜,柔声道:“王爷的凤鸣楼建得又漂亮又暖和,风柔怎会觉得冷?”
      元幼祺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弦外之音,更觉得无语了。
      “若说到这病症嘛,”风柔幽幽道,“郑郎中倒是说了,着凉是小,主要是忧思太重,伤情所致。”
      她呵气如兰,害得元幼祺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躲开了小半个身子,警惕地睨着她道:“本王方才就说,那姓郑的能有什么医术?江湖郎中,只知道骗人钱财!”
      风柔失笑,也不再强凑上前招她厌烦,而是仍定定地瞧着她,轻启红唇道:“罢了,王爷说他是庸医,他便是庸医吧!”
      “不过,”她突的话锋一转,又道,“若是贤妃娘娘觉得风柔忧思太重,伤了情呢?”

      元幼祺听她提及母妃,一颗心立时悬了起来,警觉道:“母妃说什么了?”
      风柔见她如此,心里有些落寞,仍强压下杂乱的心绪,又道:“昨日,贤妃娘娘着人传了话来,让风柔准备准备……”
      她说罢,忽然住了口,似笑非笑地凝着元幼祺。
      元幼祺心中划过极不妙的预感,圆了眼睛道:“准备、准备什……什么?”
      风柔舒颜笑了,道:“王爷紧张什么?会稽郡王府中多一个替王爷经管俗务的人,总不是坏事吧?”
      元幼祺呼吸一滞,放下筷箸,一把扣了她的手腕,肃道:“你说的,是何意?”
      风柔由着她捏着自己的手腕,一双妙目仍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缓缓道:“贤妃娘娘说,陛下已经传了口谕,让王爷月底便接风柔入府,给王爷做侍妾。”
      元幼祺闻言,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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