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你的小心心吗》陈笔酒骨

2、2颗小心心

　　2颗小心心

　　姜江顺着光越走越远，原本轻飘飘的灵魂也越来越疲惫，好像有人不断地在他的脚上增加重量，慢慢的，光源消失了，四周出现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面前是穿流的人群，这些人有的穿着轻飘飘的长裙，年轻女孩的面容隐藏在斗笠或面纱下；有的是粗布麻衣的庄稼汉，背着柴火或者一娄菜步履匆匆；有的腰间拴着布围的妇女正牵着小童训叨……他们脚下踏着青石大道，路边有稀疏的几株垂柳，不远处的石桥以及老树上都挂着很多彩色灯笼，做工精致，在暗下的夜色中照亮行人喜悦的面孔。

　　而他正坐在一颗柳树下，脚边是一只烂瓷碗，里面放着几个发黑的铜板，低头看身上穿的也很破破烂烂，伸开的手掌十分稚嫩，也是脏兮兮的，俨然是一副乞讨样。

　　“今天是缘嬉节哦！”
　　一副童音从右边传来，姜江扭过头，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木偶步履蹒跚地朝他走来，梳着小马尾，穿着涂了白漆的交叠领白袍，下摆全部塞进黑漆绘色的宽裤，似乎有些粗心大意，衣袍有一角没扎好，小小的脚上踱着草鞋，脸颊饱满可爱，眉眼却隐有英气，看样子是只男木偶。

　　姜江见他似乎想要爬到自己身上，就将手借给他，等小木偶顺着胳膊爬到自己肩膀坐好以后才问：“缘嬉节是什么？”

　　“缘嬉节是结交朋友的节日，这一天每只灯笼都是成双成对扎好的，被打散在不同的地方，你可以通过猜灯谜得到喜欢的，然后提着这只灯笼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另一只，若是有缘，便一同嬉于梦梨河，或定下情缘，或引为挚友。”

　　木偶虽然扮相很随意，说出的话却非常有条理，姜江肯定地点点头道：“你比小花被好。”

　　“小花被？”小木偶想了一下，忽然想起是谁，不由咧开嘴狂笑，“哈哈哈哈你两真迟钝，难道没有自我介绍过吗？那家伙叫悠悠，是你们世界木偶里的孩子王，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她可喜欢你了，要是听到你说她不如我，肯定要哭唧唧哈哈哈哈哈！”

　　姜江默，他只是想表达小花被叙述能力没有这个木偶强而已，并不是“不如”这种严重的程度，但是脱口却变成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呃”才想起自己光嘚吧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小木偶略尴尬道：“我叫语托，以后会帮助你适应这个世界，直到收集完足够的小心心活下去。”

　　姜江：“哦，你好。”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语托受不了地摇头：“你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好闷！”

　　姜江受到打击垂下小脑袋。

　　语托顿时觉得负罪感爆棚，于是干咳一下转移话题：“我们来讲重点吧，江江你把头抬起来看看面前的这些人，是不是每个人都顶着一颗小心心？你要活下去就要得到别人的感情，我们给你的现在这具身体其实不属于人，而是天木地芝所化，只有万千生灵感情的滋润，才能吸阴阳生灵力，蕴三魂聚七魄。”

　　“悠悠他们分给你一些木偶的感情，但由于我们本来就不属于生灵，能给你的实在太少，最多只能维持你一段时间的人形，如果接下来没有补给，你就会变成僵硬的木头，灵魂也会散去，以至于再次死去，到时候就算是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语托话说到一半，面前的瓷碗忽然“叮当”一响，一个铜板落到碗里，是一脸病容身形瘦弱的中年男人，他道：“你这娃怪可怜的，大家都欢欢喜喜过节，你却凄凄惨惨乞讨。”

　　正如木偶们所说，每个人都有红心悬于头顶，但大小颜色光泽完整度都不同，这个施舍的男人红心偏暗且缺了一角，但是算比较正常的大小，姜江就认真地对男人说：“谢谢，可是我不需要钱。”

　　男人好奇：“哦，你不要钱，那你乞讨什么？”

　　姜江道：“小心心，你能给我你的小心心吗？”

　　一旁的语托歪倒，脸上表情惨不忍睹。

　　果然下一秒男人大怒：“心？我好心施舍给你钱财，你却要我的心？！”

　　他声音提高，引来不少目光，人群提着灯笼看戏，有了看客，这个男人更加嚣张：“你们来评评理，这个小孩说要我的心！”

　　这话一出，人群就炸开了——

　　“心？这小孩是哪里来的妖怪吗，怎么这么恶毒！”

　　“诶，我在这镇上活了三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娃！”

　　“莫不是真是山里来吃心的妖怪吧……”

　　“林书生可真可怜，前段时间刚落了榜，又生了病，现在连小孩都来要他的心，哎，世风日下啊！”

　　……

　　每个人都张着嘴议论纷纷，目光好像带着正义的火焰，要把不速之客焚烧殆尽。

　　姜江本来就不善言辞，他想说自己不是要男人的心脏，要的是头顶的小心心，可是他也知道说了没人会懂，也没人会信，便沉默下来。

　　这副默认的样子反而助长了怒焰，已经有人提议要不要将他插起来烧死了，还说镇口的张屠户胆大刀快，肯定能担起这份委托。

　　语托着急死了：“你这傻子惹大祸了，说不定你刚来我这边就要被人弄死了！”

　　这小木偶在姜江肩上又跳又叫，但是没有人注意到。

　　这时候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姜江再次抬头，看到一张如晦云尽散明月般皎洁的面容。
　　来者长发于乌云簪高高束起，长眉细目，眼廓深远，鼻高薄唇，初春身着深紫轻衫，饰物简单，只有腰间挂着圆月型翡翠，别着纯黑色三尺玄剑。

　　这个于人群中仍十分耀眼的男人踱着黑色锦靴缓步向姜江走来，风吹起杨柳温柔地拂向他，止于男人的矜持与高贵。若是他眼中没有拒人千里的寒意，倒却是一副春江水暖柳初绿，哪家先生美如画的场景。

　　但是吸引了姜江全部注意力的却不是男人的面容，而是这个人头顶有一颗比乌云簪还黑的小心心！

　　语托惊呆了：“稀有小心心！”

　　他看到姜江疑惑的视线，连忙解释道：“就像你看到的，小心心有不同种类，它能折射出生物灵魂的一面，但是干净纯粹的灵魂并不多，他们或猜忌或嫉妒或怨恨，以至于小心心都不能保持完整的样子。但是有些人灵魂很特殊，他们感情复杂，所以也有异于常人的特殊小心心，你要是能得到一颗，可赚了，能活好久呢！”

　　姜江了然，但是再看到来者头上黑得如同不详的桃心，虽然非常完整，连尖尖也没有缺少，可是却让他感到不好。

　　男人走到他跟前，略微弯下腰，嗓音清冷地问：“你想要心？”

　　越近越觉得黑色小心心可怕，姜江想摇头，可是小木偶却拼命拍打他的后脖子，使得他不得不点点头。
　　他很委屈，他一点也不喜欢这颗心。

　　男人似笑非笑：“残忍，却很诚实。”

　　他伸出手，“跟我走吧，你会得到很多心，只要你足够听话。”

　　很明显此心非彼心，但是出乎姜江意料的是，男人伸手并不是等待他回应，而是一把将他抱起来，身上的泥土和灰尘全部蹭到了看起来做工精致价格高昂的紫衣上，而对方却一点也不嫌弃的样子。

　　这时一群穿着短打紫袍的少年们挤开人群，各个衣着整洁面嫩年轻，看清发生什么以后，为首的娇俏女孩惊呼道：“师尊！”

　　黑色小心心皱眉，“不可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女孩吐了一下舌头，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姜江，凑上去问：“师尊我们找了你好久啊，你为什么抱着一个小乞丐？”

　　男人道：“不可失礼，今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师、师弟？”跟着少女来的一群人目瞪口呆，“可是师尊，我们青峰收徒向来甚是严格仔细，这来历不明的小孩若是带回去，会被掌门过问的吧……”

　　“过问又如何，收徒的是我。”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不满的视线。

　　语托站得高看得清，于是对情商极低的姜江说：“你看，我们这是一个修真的世界，仙门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其中青峰最为出类拔萃，隐隐为领头门派。这个男人能被称为师尊，想必是一山之首，其行为却被一群小辈指手画脚，肯定有莫大的隐情。”

　　“黑色小心心说明他的灵魂极其阴暗，有毁天灭地的强大欲望，面上却是一副高风亮节的面貌，可怕，可怕。”

　　连你都说可怕……姜江觉得更委屈了。

　　语托却接着道：“虽然他居心叵测，但如果你能探得这个人有什么隐情，并且开解了他，得到这颗黑色小心心，你至少可以续得半条命！加油，我看好你！”

　　就这样，姜江被一群面善心不善的仙人子弟，抢回了青峰老窝。

　　辣鸡作者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