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帝与公主》洛瑾花眠

2、迷茫的现在

　　联盟纪元四百六十二年七月十三日
　　还是那间房子，不过临近书桌的窗户上换下了那个幼稚的、涂满幼儿涂鸦的窗帘，被管家换上了纯白色半透明的纺纱窗帘。大门两边高高的书架垒的更高了，架子上的精装书籍已经换成了几万份整齐厚重的纸质资料。
　　黑曜石的桌边，男人挺拔均匀的身体包裹在黑色军装里，上衣没有一丝皱褶，裤筒笔直。金色翅膀形状的纽扣从下摆处一丝不苟的扣到脖颈，白色的手套还是戴在男人修长坚实的手上，他的手边正放着一摞象牙色的资料，不过这次男人是正大光明的在看。
　　男人刀削斧凿般英挺的脸庞阴沉的似要滴水，银蓝色的眼睛泛着幽光、阴郁森冷。他嘴角抿的发白，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手上那份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资料。
　　男人姿势端正的坐在，右胳膊在身旁小幅度的抖动着，那是男人盛怒之下的习惯性动作。他目光阴冷的看着手上那份少年的资料。
　　资料是男人忠心的下属找的，少年的身份、性格、交际一点点的全部写出。在资料的第一页就有一张少年的全身照。
　　少年抱着修理机甲的工具，旁边站着几个女人。他青涩的面孔上有着青年人常有的朝气与生机，一头金色齐耳短发柔顺的垂下，额前碎发下是一双蓝宝石似得眼睛清澈纯粹，白皙的皮肤，脸部线条柔和清丽，像是古世纪圣经中沐浴在阳光与百合下的天使。
　　男人阖上黯淡的眼睛，嘴角抿起。就是这个少年三番五次的引诱着他的女孩，胆大妄为的想要诱拐他的女孩离开他。
　　不可饶恕。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很规矩的三次间隔相同的敲门声。男人微不可查的叹口气，收敛眼中的情绪。
　　他的女孩已经知道进门要敲门了，她不再像以前那么亲近他了。
　　“进，”男人收拾资料的手顿住，他目光复杂，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的直接将少年的资料坦坦荡荡的放在桌上。
　　女孩、不已经是少女了，她及腰的黑色卷发在脑后用白色丝带束起来，窈窕的身材穿着白色机甲师服装，上衣是剪裁得当的西服式，金色玫瑰形的纽扣像男人那样一直扣到脖颈处，下半身身着白色及膝百褶裙，后腰处放着一把长及半米的黑色大刀，左肩上已经扣上了金玫瑰勋章。
　　女孩从长大后就显得机敏、清冷的黑色眼睛，此时局促的眨动着，眼中泛着水光如水面般波光粼粼。她脸上带着朝霞似得红晕，步伐整齐端正的快步走到男人的桌前。
　　男人目光冷峻的凝视着少女紧张害羞的举动，他极力克制着右胳膊颤抖的幅度，压制着胸口涌出的黑色火焰。
　　这火焰会伤人伤己。
　　少女低头没有看向男人，脸上滚烫的热度在接近男人后更加明显。她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背在身后不住扭动，像根柱子定在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眼神嘲弄的冷眼看着，就那么细细的打量着她怀春的模样，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叔叔，那个，我想……嗯我想，”女孩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目光恳求的看着记忆中没有丝毫变化的男人。
　　“你想什么，”男人声音嘶哑，银蓝色的眼睛逼视着少女，又带点恳求的意思望着少女。
　　少女没有听出男人乞求意味的语气，仍面带期待的看着永远冷静严谨的男人，轻声道，“叔叔，我想进星网。”
　　以少女的年龄她早就可以进星网，但男人始终没有提出，少女那时也没有特别想要去星网的意思。
　　……现在则不同了
　　“为什么想进去，”男人快速的闭上眼睛，让眼中的情绪如水汽般散去。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问着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也……没什么，同学都上了星网，我就是想去看看，”少女第一次对男人说谎，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窘迫，“叔叔，星网是每个成年人都必须切应该有的工具，我认为以我成年两年的年龄早就可以进入……”少女冷静下来的目光在男人嘲讽的眼神中败下来，她咽下口水润湿干涩的喉咙，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闪躲。
　　“是吗，”男人垂下银白色眼睫，遮住眼中扭曲疯狂的感情。他扯着嘴角，笑的勉强难看，“可以，不过在里面做了什么都必须告诉我。”男人将颤抖的右胳膊藏在身后，少女熟知他所有的习惯，正如他知道少女的习惯。
　　“是，我这就去开号，”少女笑逐颜开，喜滋滋的给男人行了个军礼，转身快速的离开这个冷清压抑的房间。
　　男人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少女，直到暗红色的大门阻断了视线。他侧耳倾听，少女欢快的跑着越走越远，把独自留在这个没有声音的地方。
　　男人攥着手边的资料，咯吱咯吱的细碎声音被这间压抑的房间吞噬的干干净净。他眼神扭曲阴戾，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风呼呼的刮着，穿过白色纺纱窗帘，吹散桌上的资料，白色的纸张如濒死的蝴蝶在空中挣扎着，然后不甘心的落到地板上，永无反抗之力。
　　男人静静的看着以为自己很宝贵的记录资料落到地上，白纸上记录着少女从婴儿时期到现在的全部生活作息。
　　人都走了，还要这些废纸干什么。
　　男人心脏猛地一跳，他站起来打开通讯仪，在一阵幽蓝色的光芒下，男人面前亮起一个大约十几厘米光屏，一个黑紫色头发，头顶两只黑色毛茸茸尖耳少年出现在光屏上。
　　少年穿着黑色军装，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懒散的站着。声音懒洋洋的拖着尾音，“唔……将军，什么事啊？好困……”
　　“给我准备星网IP，要百分之三十、不，百分之五十的相像容貌值。”
　　“哎？”少年瞪大金色猫眼，惊讶的问，“将军你都是圣师了，进到星网里不就是欺负小孩吗，为什么——”
　　“——闭嘴，”男人冷冷的目光扫射少年，告诫他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不要多管闲事。
　　少年翻了个白眼，怒声说道，“将军你不会是为了那个小孩吧，将军我跟你说，她不过就是你领养的，将军没必要……吱吱吱。”
　　刺耳的吱吱声打断少年的声音，猫耳少年的身影在光屏上被分解弯曲直至消失，光屏上只残留下森绿色晃动的乱码。
　　“做好你自己的事，”男人的口气还是那么的冷淡清冷，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恐怕只有面对少女的时候，才会带有一丝感情吧。
　　“是，将军，”尽管男人看不见，猫耳少年还是敬了个军礼退下。
　　男人颓然坐下，眼神寂寥的环顾这间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房间，没有了她，这个房间像是被掏空五脏六腑的躯壳。
　　。
　　少女跪坐在乳白色的薄被上面，兴致勃勃的看着被子上散落的信封。她随意的捡起一张淡粉色的信封，里面的内容即使不打开，她也知道写了什么。
　　她当然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少年，但有好感是真的。她至长到十七岁，只有这个人给她写了几十封情书，在樱花树林里堵住她，面带红晕、眼神清亮的对她表白，简直就像博物馆里的历史书上写的一样。
　　少女难掩激动的重重的躺会床上，柔软的床垫托着身体摇晃几下。椭圆形的墨绿色树叶黏在墙壁上做成树林的样子，缕缕橘黄色的灯光从头顶‘鸟巢’缝隙里漏出来，几只精致美丽的飞鸟模型绕着‘鸟巢’前后飞翔。
　　她喜欢所有的鸟类，那些美丽的、自由的、可以在碧蓝天空飞翔的鸟儿。
　　少女猛然起身掀开身下的床垫，在靠近床头的部分，有一个大约十几厘米平方米的浅色方块。她曲指在上面敲了三下，只听——咯吱一声，浅色方块往上翘起，露出下面的带有密码的小箱子。
　　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一本精装素雅的记事本。她姿势懒散的趴在床上，逐字逐句的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情绪与这天发生的事。
　　彭，彭，两声——
　　是叔叔。
　　她手足无措，神情慌乱。将床上的情书与日记全部藏在了自己的被子下，她掀开被子快速的躲进去，装作才醒的样子，压着嗓子，“嗯，是叔叔吗，进来吧。”
　　男人直到听见少女的声音方进去，他似乎才洗过澡，银白色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垂在脸颊、额前。轮廓分明的白皙脸庞笼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缭绕的雾气柔和了男人凌冽、冷硬的神情。
　　他穿着白色丝绸睡衣睡裤，这么居家悠闲的样子只有临睡前一小时，她才能见到。他走到床前，行走间带着军人特有的一板一眼的步伐。
　　男人坐到床边，大手揉着少女的头发，“今天怎么那么早就睡了？”
　　“嗯……我有些困了，”她略有些紧张的回答，眼睛不时瞟向男人坐着的地方——那些情书就放在那里。
　　“叔叔，有什么事吗？”
　　男人垂下眼睫，神色黯淡的瞥了眼身下被单的地方。“长大了，都不会求我给你说睡前故事了。”
　　“叔叔，我……我都长大了嘛，再说，叔叔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我在晚上占用叔叔的时间，叔叔会休息不好的。”
　　“……长大了啊，”男人垂下头低低的说着，似乎很伤感的样子，“晚安，祝你做个好梦。”男人收敛外露的感情，淡淡的说。
　　“哦，”她不明所以的看着男人离去，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番话。
　　少女紧皱眉头，思绪万千，她突然使劲的摇着头，想将那个大逆不道的猜想甩出脑袋。她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
　　叔叔，他怎么会……
　　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