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就是你》盈风

2、第二章

　　我把摊开的书本竖在课桌上作为掩护奋笔疾书，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误导他认为我正在认真听课。白发苍苍风度翩翩的吴老师对我的表现很满意，至少他以为这个教室中还有我这样一个努力上进的好学生，果然不负No.1这一头衔。
　　其实，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承认：儒雅的吴在仁老师上课的节奏如同他的风度那样充满缓慢的魅力。可是下午第一节课本来就让人昏昏欲睡，再加上堪比催眠的声调，班里已经趴下了一大片。
　　康宝宝低着头从桌肚里摸出话梅瓶，迅速拧开瓶盖塞了一颗话梅进嘴里。于此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哈欠。
　　“阿诺，你好厉害哦。”见我精神奕奕，康宝宝钦佩万分。趁吴老师转身画力的分解图，凑过来看我的笔记。
　　我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看了一眼后，狐疑地望望黑板。“怎么，和吴老师的笔记不一样？”
　　我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把本子移过去让她看得更仔细。
　　“追凌亦翔作战计划！你玩真的啊？”她瞪大圆眼，比方才精神振作了。
　　“当然，我昨天不是开玩笑。”我拿回本子，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计划。这可是我耗费了不少脑细胞总结后得出的成果。我看了上百本小说、漫画，女追男的要决概括起来三个子——脸皮厚。
　　我在盥洗室照镜子时做过实验。虽然我的脸部有些地方的皮肤接近于透明，还隐隐看得到血管，但比不上作家用来形容女主角的“皮肤吹弹得破”。反正我弹了半天没破，便认定脸皮并不如想象中薄。你想书里脸皮这么薄的女生都勇敢追求真爱了，我有什么好害怕？
　　乖乖呆在教室里帅哥不会从天而降，所以手段心计缺一不可。首先要增加和凌学长的见面机会，时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以免他忘记有我这号人物。
　　其次要把握能触摸到凌学长内心的机会。但凡是人就必定存在弱点，尤其是表面看起来接近完美的优等生。也许他有不幸的童年往事，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妙的是他也许在等一个能让他感觉特别的女孩出现。哈哈，最好是第三种可能。凌学长，come on，我就是那个女生了！
　　最后，死缠烂打绝不放弃。所有的追求都逃不过这八字箴言。
　　“高，实在是高。”宝宝崇拜地看着我，往嘴里塞了第四粒话梅。“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这个问题忽然之间比哥德巴赫猜想更匪夷所思。我为什么会喜欢凌亦翔？就因为他很帅？
　　但是段天翔也很帅啊，丝毫不比凌亦翔逊色，为何我没想过要追他？
　　一定有理由，非常特别的理由让我喜欢上凌亦翔。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到而已。等以后就会明白了。
　　这样一想我便释然了。我妈说我的一大优点就是不会为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浪费时间。我小时候听着乐不可支，长大后觉得老妈其实是拐着弯儿批评我大大咧咧缺心眼。
　　我妈看走了眼。我只是懒得去想自己决定不了的事情，比如我觉得石油涨价很没道理，但想了也没用。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桑诺飞认真起来，那可了不得。妈妈虽是我最亲近的人，可并不了解我。说实话，她也没有时间来了解我。
　　下课后我直奔三楼，高二年级的教室在一年级楼上。
　　我看到了凌亦翔，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我肯定自己真心喜欢他，否则怎么能在一大群人中清晰地辨认出他的身影。他的样子，仿佛一个人站在世界尽头那么寂寞。
　　我向着他奔跑，绕过一个又一个从教室里出来的学生。快了，马上就能碰到我的白马王子了。
　　“喂，你还不死心。”随着这个声音，段天翔就在我即将接近凌亦翔的那一刻，横亘在我们中间。电灯泡，这个混蛋前辈子一定是做照明用的。
　　我看着他，“请你让开，我有话要对学长说。”
　　“我好像也是你的学长。”他仍是一百零一号表情——酷。
　　“让她说吧，天翔。”段天翔身后的凌亦翔出声说道，并且走到了我面前。
　　我面对着两个帅哥，一个态度冷漠，一个神情温柔。老天，好养眼的画面！
　　“你想说什么？”凌亦翔看着我，漂亮的眼睛却好像穿过我的身体，望着不知名的某个地方。看到他眼神的人会很难过，这个俊美的男生拒绝的态度居然温柔的让人想要掉眼泪。
　　我不会气馁，总有一天学长的眼睛中会有我的存在！
　　“学长，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的喜欢并不是说说而已。”我背着双手鞠了一躬。抬起头，他们两人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就算类似的话听过太多也没关系，我会每天都重复说给他听，直到他记住为止。
　　凌亦翔从我身边走过，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轻柔的呼吸。“桑诺飞同学，这些对我没有用。”他的声音柔和优雅，却完全拒人千里。
　　我着迷地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旁边一声冷哼将我拉回现实。
　　“听到了吧，花痴女。”段天翔不屑地瞥我一眼。
　　他的模样虽然帅，但每次总能让我看得火大。我双手环抱胸前，抬起下巴缩短我和他身高上的差距。过分，没事长这么高干吗？浪费空间！
　　“至少，他叫了我的名字。不像某些人，连名字我都不想记得。”我故意笑得像偷吃了蜜糖，“而且就算叫他的名字，也必定加上混蛋二字。”气你，我就是要气你，气死你最好！
　　言情小说中自大的男主角通常会气到怒发冲冠七窍生烟，然后把女主角“拎”到无人的角落好好教育。段天翔不是我的男主角，所以无动于衷从我旁边走回教室。
　　“哦，忘了说一句，在你刚才对着学生会长背影流口水的时候打过上课铃了。”在教室门口他回头冲我说道，笑容相当恶劣。
　　第二遍上课铃声响彻走廊。天，我又要迟到了，而且还是老窦的课。
　　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楼梯，飞快地冲回班级，在教室门口和老窦撞个满怀。
　　该死，碰到段天翔准没好事！

　　放学后，我和康宝宝留下做值日生。值日顺序是按照座位安排，横向轮流。我们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开学第二天便轮到值日。
　　“好累哦。”康宝宝总算扫完了地，把扫帚一扔撑着腰叫唤。
　　我笑笑，揶揄她劳动有助于减肥。她的个头和我差不多，Size却比我大了一圈半。
　　“阿诺，你好讨厌！”宝宝抗议，鼓起红扑扑的腮帮。“垃圾你去倒，我跑不动了。”说着，她找了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学校的垃圾筒离开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要穿过后操场绕过单车库才能到达。我也不想跑这么长的路，拖着康宝宝“石头、剪刀、布”。玩这个游戏我的运气向来不错。
　　结果遇到段天翔的坏运道再次伴随着我，很少失手的我居然输给了傻乎乎的宝宝。天理何在？
　　“我等你。”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
　　难怪她会这么富态。我摇摇头，拎着垃圾桶走出教室。
　　整个学校笼罩在落日余辉中，金灿灿的夕阳亲吻过建筑物，也顺带地亲了亲我的眼睛。我站在操场上，静静望着逐渐西沉的太阳。
　　人都走光后的学校异常冷清，有一种萧索的韵味。听到我用这个词汇，国文老师说不定会大跌眼镜。我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嘻嘻哈哈，想到就立刻行动的乐天派，和寂寞孤单扯不上边。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好像有人在倾听我说话。我喜欢热闹，害怕孤独。没有经历过的人便不会害怕。
　　引擎发动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循声望去，是从车库那里发出的。是那个吓了我一跳的机车骑士？
　　既然他不是段天翔，那会是谁？我好奇了，走到车库门口，昨天那辆本田摩托直冲我驶来。我的反射神经不错，马上做出了往旁边扑倒的自我保护。
　　机车骑士同样未料到我会突然出现，我卧倒前看到的景象是他在撞上我这个位置前拼命掉转了车头。
　　电单车停在我面前，引擎“突突”地响着，刺鼻的尾气喷在我的脸上。
　　“你没事吧？”他推开摩托头盔上的防护镜，侧过头俯视趴在地上的我。
　　“凌亦翔？”上帝啊，怎么会是他？我凭声音认出了骑士的身份，惊愕到忘了站起来，继续保持趴着的姿势。
　　他索性摘下了头盔，轮廓优美的嘴角牵起了一丝笑。好奇怪，他笑起来和昨天我看到的段天翔神似。帅哥，难道笑的样子都会差不多？
　　“你果然很有趣。”凌亦翔指了指我的制服，“走光了。”
　　我一蹦而起，顾不上淤青的膝盖又擦破了皮。丢脸死了，我竟然在王子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糗。
　　“你的膝盖需要处理一下。”凌亦翔没理会我的尴尬，戴上了头盔。“Bye-bye。”
　　我目送他的背影，虽还未想通为何学生会长像不良少年那样骑着机车，但他的样子真的是太帅了！
　　凌亦翔说我“有趣”，哈哈！看来我的作战计划非常有效，他记住我了！
　　我低头看看腿上擦破皮的地方，这么点小伤简直是小儿科。想当年练武，身上哪一天不是青一块紫一块。能换到凌亦翔对我的关心，这点伤太值得了。

　　我和康宝宝在校门口分别。她向左，我往右。路过停车场时我看了看昨天来接段天翔的奔驰停放的车位，车子不在那儿。
　　那家伙回家了吧。说来匪夷所思，段天翔和凌亦翔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白马王子坐私家车，不良少年骑机车，这才符合两人的形象。
　　暮色苍茫，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的手机是索爱K700c，用了我喜欢的一首《Lydia》MP3作为铃声。40和弦的效果挺惊人的，吓了我一跳。
　　打电话给我的人是老妈。早上出门她还在睡美容觉，一定没留意我放在饭桌上告诉她会晚点回家的便条。
　　“妈咪，什么事？”我妈有小孩心性，喜欢听这个肉麻兮兮的称谓。背地里我管她叫“老妈”，当面则顺着她的意。
　　“阿诺，这么晚还不回家，妈咪好担心你哦。”妈用娇滴滴的声音对我说。打电话到过我家的同学愣是不信那个嗓音柔嫩的女人是我妈。我回家当笑话讲给她听，结果她得意到变本加厉地娇嗲。
　　顺便说一下，我妈二十岁生下我，未婚先孕。我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老妈也记不起她酒后一夜情的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十六年来，她和她的男朋友们供我吃穿，除了每年生日会和我合照一张作为亲情的纪念，别的时候就只顾享受她自己的人生了。
　　“我做值日，马上回来。”有车向这边驶来，我让开了。
　　“妈咪有约会，现在就要出门。你自己吃饭哦。”
　　原来是为了通知我这件事。我耸耸肩，习以为常。“OK，别喝得太醉，和男人上床记得戴套子，带好钥匙。”每次她出门，我都不忘重申一遍。尤其是第二点，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多一个来历不明的弟弟。照妈的个性，我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长大的，但很肯定她的下一个儿女十有八九会让我来拉扯大。
　　老妈嘟哝两句我的罗嗦后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放进书包，发现那辆黑色的奔驰在三步开外停下了，司机正朝我走过来。
　　“同学，请问你有见到我家少爷吗？”他在我面前停步，彬彬有礼问道。
　　他家少爷很讨厌，司机态度倒不错。我本想装作没听到，看在对方诚恳请教的份上答了一句“没看见”。
　　“糟糕。”司机叔叔非常懊恼地摘下白手套，“昨天少爷难得合作，我还以为少爷转性了呢。今天他让我晚点来，现在找不到他了。他不会又去飙车了吧？我怎么向段先生交待？”
　　不用他说明我也猜到了。段天翔平时一定是骑机车，昨天不过是麻痹敌人的障眼法。可怜的司机叔叔就上了当，今天被放鸽子了。就说他是不良少年嘛，合作这两个字他肯定不会写。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同情地总结道。
　　“可少爷今天上学是我送他到学校，他要不开机车，要不就坐家里的车。”他仍在困惑中。“少爷难道去坐公车？不可能啊！”
　　“大叔，很简单的事，肯定是有人借给他车了。”段天翔是Who？超级明星高中头号不良少年诶！老大手下能没有个把小弟跟着跑腿吗？笑话！
　　“难道是……”他忽然住嘴不说下去，谢过我之后回到车上。
　　段天翔的事情我可没兴趣打听。不过看司机叔叔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秘密。好了桑诺飞，那个讨人厌的段天翔和你没关系。
　　我的肚子叽哩咕噜一阵响。不行，肚子好饿，什么都不能想了。

　　我去了麦当劳，买了一份汉堡和可乐，坐在靠窗的位子。宽敞明亮的玻璃窗外人来人往。我咬一口汉堡吸一口可乐，看一眼经过的路人。
　　那些人想不到坐在里面的我正在观察他们吧？所以他们脸上的表情才这么自然。这个边走路边低头看手机屏幕的男人嘴角含着意义不明的笑，八成收到了一个成人笑话；；那边走过来的女孩拖着脚步，想必心情不佳；还有那对高中生模样的情侣，旁若无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拜托两位，你们也太过分了……我在屋内东张西望，屋外的人群忽然纷纷闪避，两辆机车一前一后驶上人行道，嚣张地停在麦当劳门口。
　　机车骑士摘下了头盔，我差点喷出嘴里的可乐。天啊，是凌亦翔和放了司机叔叔鸽子的段天翔！那个带段天翔跷家的人竟是凌亦翔！我咬到了舌头，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呜呜，我的学生会长，你怎么能是Gay？
　　所有的事情连成一线。段天翔为什么讨厌我？因为我要追他的恋人！凌亦翔为什么说我的追求没有用？因为他喜欢男生！
　　两个帅哥一同走进麦当劳，画面非比寻常的赏心悦目。他们换掉了校服，休闲的T恤、牛仔裤衬着俊帅的脸，高大的身材，很MAN。
　　凌亦翔拿了托盘转过身，我赶紧侧过大半个身子假意看街景以免被发现。从玻璃倒影中偷偷打量，他们坐在我身后第二排位子。我挟着书包，端着盘子猫腰移动到后面一排，偷听他们的谈话。
　　“你不打算回家吗？”是凌亦翔的声音。王子啊，你让我情何以堪。
　　“你反悔了？”我可以想象段天翔的表情，坏坏地勾起一抹笑。坏蛋，就这样勾走了纯洁的王子。
　　亦翔沉默，我觉得他在犹豫。他的呼吸缓慢，好像在屏息思索人生的重大决定。
　　我猛地站起身，绕到后面那一桌。突然出现的我显然让他们吃了一惊，不过段天翔即刻反应过来。
　　“你跟踪我们！”他恼火地指控。
　　我翻了个白眼，索性拿过自己的东西硬挤在凌亦翔身边坐下。“拜托，我在这里很久了。谁有空跟踪你？”
　　“会那么巧？”他的疑心不止一点点。说得也是，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追求，心情自然不爽。尤其他的喜欢还不能像我这样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我对自己的认知深为赞同，频频点头。默不作声的凌亦翔转向了我，长而卷翘的眼睫半垂，漂亮的眼眸看不真切，就和他本人给予人的感觉一样。
　　“桑诺飞同学，你坐到这里，有什么事吗？”他客气地询问，实则生疏。
　　差点忘了暴露行踪的目的。我清了清嗓子，瞪了对面的段天翔一眼。“学长，我不会让你被他影响。”
　　“什么？”两个帅哥有听没有懂，异口同声问我。
　　非要让我说得这么明显？我看看周围，确信没有仰慕者在偷看我身边的帅哥。“我的意思是，我绝对不会把学长你，”我伸出食指，指向天翔那张扮酷的脸，“交给他！”话说到这般田地，该明白了吧？
　　我在两张俊美到难分伯仲的脸上看到同样的错愕表情，接着这两人不约而同闷笑起来，真的是极度无形象的笑。没见到过的人一定不会相信斯文的凌亦翔和酷酷的段天翔会笑成那德行——就好像听到关公战秦琼的笑话那样。
　　我不记得如何收场，反正当我跟着他们走出麦当劳时，我弄明白了他俩并不是Gay。
　　“你很有趣，桑诺飞同学。”凌亦翔戴上头盔，忽然微微一笑。我被他的笑容电到，正晕乎着找不到北，听到他接下去的话。“我不会喜欢任何人，别再浪费时间。”
　　为何，这句冷酷的话竟然听起来如此悲伤？而段天翔望着他的眼神，竟也有一丝难过？
　　是我的听觉和视力同时出现了故障，还是他们之间另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