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异谭》夕达

2、一个娘亲七个娃

　　大概是因为换了一个新环境，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早早的醒了过来。趁着燕美人还没来找我之前，得赶紧把昨天听到的信息整理一下。

　　我的这个新身体名叫白韵凤，江湖上人称涅羽凤姬，是皇城里赫赫有名的芳满庭的楼主，同时还是另一个名叫兰陵阁的组织的幕后boss。啥，为什么叫赫赫有名的芳满庭？说来惭愧，有着那么一个优雅名字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场所，而我说白了，整个就是一十恶不赦的老鸨。虽然，燕美人再三强调，是我好心的收容了那些个落魄的姑娘，待那些姑娘也极好。不过，我却将信将疑，好人，好人能好到要去开妓院？对于那些姑娘，我的上一任不过也就是利用一个小小的恩情，换来那些个卖身契罢了，要是哪个姑娘不听话了，这凤姐估计也不是个手软的主。而且听说为了满足某些顾客的特殊需要，楼里还养了一批小倌。也就燕美人愿意哄着我这个失忆的娘，在我看来，这凤姐根本就是生意场上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至于那兰陵阁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倒还没摸清楚，只说是我的上一任为了开拓产业而一手建立的，还有一叫啥“云笈七鉴”的镇阁之宝。而白韵凤在兰陵阁建立之初，就从大陆的各个地方带回了包括燕美人在内的七个孩子，认作自己的养子养女，从小就亲自教导他们学习各种技能，事实上就算是傻瓜也看得出，这就是一个心腹养成计划。而这七个孩子各赋异稟，咳咳，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超能力，所以，现在的我（苦笑~）就成了一群超人的妈。

　　说到我现在那七个宝贝儿女，不得不叹口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亲子关系可不是太乐观。昨晚见过的如燕，排行第六，是七人中唯一的女孩。也不知道白韵凤这个妈是怎么当的，那孩子对我恭敬得过了头，好像我们不是母女，而是主仆，嗯，这样可不好，我得好好改善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同为女性，沟通起来应该比较容易吧。

　　对了，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名叫云笈大陆的地方，事实上，一听到这地名，我就松了口气，还好是一个平行空间，要知道，我的历史学得实在没什么底气，要是来一趟清穿的话，估计早就被历史的洪流给淹死了。昨晚晚些时候，我从现在住的这间屋子一角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本《九国志》，借着微弱的烛光，恶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地理和历史。

　　顾名思义，云笈大陆上有九个主要的大国，现在的国号分别是神瑞，龙朔，仪凤，麟德，永熙，景佑，天眷，普泰，光初，大陆边缘还有一些零星的小国，大陆以外，是被我称之为海的地方，不过《九国志》上说是清界，是众多仙族居住的地方。而我现在所在的皇城正是景佑朝的首都——佑景城。

　　现在最让我头痛的是，就我这么一个地球上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要怎么饰演一个如此狡猾的楼主。要打理好芳满庭倒还简单，燕美人说平时都是她在管事，我只需要每个月去楼里视察两次就可以了。只是这兰陵阁实在不简单，那七个孩子分别担任阁内的七位门主，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的一举一动还不能让自家人起疑。由那精如狐狸的白韵凤养出来的，还不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就凭我那烂演技，若要瞒个一两天，还说得过去，这时间一长，可就没准了。但如果我以现在的模样逃出去，既没有自保能力又没有自立能力，估计不出三天，我就得到丐帮去报到了。想到这，我不由地打了个激灵，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母亲可醒了？”门外，燕美人低低的问了一句。
　　“醒了，醒了。”我迅速收拾好心情，坐起身，斜斜地靠在软垫上，“燕儿，进来吧。”

　　“燕儿担心母亲的身子还有不适的地方，所以今儿就叫上了三哥，一块儿过来。”燕美人依旧在门外轻声说着，一点儿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居然这么快就要和儿子打招呼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别扭。不过再细想想，又觉得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硬着头皮上吧。
　　“让他进来吧。”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些。

　　伴着一阵凉爽的晨风，一个青年逆着晨光来到我的床前。看上去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大概也就二十三四的模样，泛着海蓝色微光的发丝长及颈根，肤若上好的羊脂玉，一双温玉般的眼眸宛如一池纯净碧蓝的湖水，平静而深邃，看得我心里一个劲的冒起幸福的泡泡，就连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味，也让人觉得非常安心。

　　　“母亲？”药美人有些疑惑的看向我。
　　我下意识的转过身，擦擦嘴角，幸好没有哈喇子流下来。出神的这会儿，药美人已经拉过我的手，撩起了衣袖，一手搭在了我腕上。有些薄茧的手指，磨得我痒痒的，只想快点把手抽回来。

　　“母亲，我听如燕说过了。”药美人放下了我的手。
　　“呃，什么？”
　　“您可记得我的名字么？”
　　我诚实的摇了摇头。不是不记得，是压根就不知道。

　　“奇怪，脉象很正常，脑中不像是有了淤血，神智也很清醒。”药美人脸上有些许迷惑。
　　那当然啦，我是被砍伤了背，又不是撞晕了脑袋，不过要是我说，是灵魂被调换了，不知道药美人会不会相信。或许是注意到了我似懂非懂的神情，药美人朝我微微笑了一下，可不知为什么，我直觉地认为那个笑容很虚假，就像很久以前我在漫画里看到的那种——职业性笑容，一种美丽却毫无温度的东西。

　　“母亲，此事不可急于一时，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我先开几副安神的药，调理几日。”药美人站起身，理了理披在海蓝色长褂外的白色纱衫，不再看我，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等！”我急急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母亲还有何事？”他不温不凉的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那种暗涛汹涌的不屑，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不过现在我可顾不了这些了。
　　“你的，名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偷偷吞了吞口水。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会儿，最后终于吐出很轻的一声，“修”然后，很潇洒的拂袖而去。
　　“燕儿，”我转过头，看向已经进了屋的如燕，无奈的笑笑，“我们该去接老四了，得快点，不然该让他等着急了。”

　　我手忙脚乱的开始翻箱捣柜地找可以替换的衣物，总不能让我穿着这么白的一身睡衣去接人吧。折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一身能穿的，如燕大概是看不过去了，让人去取了一套粉色的裙装给我。换完衣服，我巴着只能映出个模糊人影的铜镜，又忙活了一阵，在大半头发被我扭成一团乱草后，我终于还是放弃了，可怜兮兮看向如燕，
　　“我不会。”
　　+++++++++++++++++++++++++++++++半个时辰后++++++++++++++++++++++++++++++++++++++
　　由如燕在前面领路，我们两人在后花园的假山中三绕四转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见到了水牢的入口。一种怪异而阴郁的气息由这个黑黝黝的洞口向外弥漫着，一条长长的阶梯向下延伸着，又湿又陡，一眼望下去，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正在我挣扎于，是下去还是留在上面的时候，就见如燕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青色的玫瑰，只轻轻碰了一下唇，花朵便　　“噗”的一声，燃烧起来了。

　　“走吧。”如燕拈着花，踏入黑暗中。
　　“嗯。”我快走了两步，紧紧跟在如燕身后，向下走去。
　　这之后，如燕就再没跟我说过话，深沉的黑暗加上长久的静默让我觉得异常的压抑。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开口向如燕询问。

　　“燕儿，我以前对你们是不是很糟糕？”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而火焰像是要回应我的问题一般，猛地晃了一下，开始不安的跳动。难道，已经糟到连如燕都欲杀之而后快了……我的背上窜起一阵寒意，不愿也不敢再想下去了。（小达：唉～典典，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救了。典典：（怒）这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就要让我背黑锅啊！）

　　“母亲，”如燕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石壁间，吓了我一跳，“到底了。”
　　“哦，好。”我略略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冰冷潮湿，火光没有照到的地方一片漆黑。

　　沿着狭窄的甬道，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段。在甬道的尽头，是一间阴冷的牢房，由三面厚重的石墙和一面铁网包围而成。房间内，一个纤瘦的少年低垂着头，银灰色的发丝掩去了大半边脸，双手各被一条碗口粗细的铁链栓着，腰以下完全浸没在分辨不清颜色的水中，上身的红色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摸样，胸前纵横交错着一条条或深或浅的鞭痕。少年就那样被吊着，毫无声息，仿佛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虽然早已在脑中想象过无数种可能的情形，可真正看到时，我的心还是不由得被紧紧地揪住，激烈地痛着。我惶恐的转向如燕，却见她已是泪流满面。

　　或许是听到了我们细碎的脚步声，少年缓缓抬起头，朝我们这边看来。一双血红色的美艳妖瞳在看向我的时候，流露出了极度的愤恨。那恶狠狠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面对着的不是人，而是某种嗜血的猛兽。

　　“女儿恳请母亲念在四哥从前功绩的份上，放了四哥。”我还没反应过来，如燕已经跪伏在了地上，身体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似的，微微地颤抖着。
　　“燕儿，起来！”少年拼尽了全力，嘶吼着，“不要这样没骨气！难道你忘了，这个狠毒的老妖婆是怎么折磨我们七个人的吗？”

　　少年奋力地挣扎着，铁链被拉扯得叮当作响。

　　“可恶——老妖婆，我告诉你，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刀将你送去见阎罗。现在既然败在你手里，要杀要剐，你给个爽快点的。”

　　“这样啊。”我忽的抬起头，一脸的灿烂，“燕儿，起来吧。我最讨厌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了。”
　　“可是，母亲……”如燕被我硬生生的从地上拉了起来，急急的想给少年作辩解，立马被我用手堵了嘴。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按照如燕事先向我说明的方法，我一手猛的拍向铁网（呜——真的很痛啊！），在心中默念了七遍“涅破天降”，接着就是大喊一声“赦！”只见铁网，铁链一下子就被冻成了玻璃渣，哗啦啦的撒了一地。而我家心急的燕美人早在少年倒下之前，就已经一阵风地冲过去，跳下水，扶住了少年。唉——这场感人的亲情大戏应该是没我出场的份了。我并不急着上前，看到少年闷哼了一声，终于昏了过去，由如燕带出了牢房，这才靠上去，从另一侧扶住少年虚弱的身体。

　　（典典：他不昏过去，我还不敢过去刺激他。小达：（天真状）为啥米？典典：万一他看见我一激动，就跟电影里一样，一口血喷出来，我又躲闪不及，身上这套美美的衣服不就毁了？小达：汗——）

　　后来，我才从如燕那里知道，这个火爆脾气的美少年居然有一个忧郁到不行的名字，蝶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