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洌 御 玄》南宫墨

9、暗访（３）

　　“看来文书言早已料到我们会来了.”弄剑轻吁一口气，化去毒性后觉得体内一股清气流窜，说不出的清爽.
　　"借假死来引我们往火坑里跳.看来他也不笨."轻舞语带轻蔑地说.
　　“对了，那毒无色无味，你是怎么闻出来的？”弄剑问道，轻舞的医术天下少有人能及，但对于毒这一方面，也并非她最拿手的.况且这毒似乎非比寻常，并非常见的毒药.
　　“我们是杀手，自然步步为营.文书言并非如我们所说的'故交'.彼此都清楚对方的目的，不得不防啊.露出破绽的是那易湘君.想必你也看得出，她并不伤心.即使她与文书言真如外界所言，不曾有感情.但对她那样出身的小姐来说，十几年的深闺生活也早已在她脑中植根下'以夫为天'的观念.况且，还未过门就当了寡妇.也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会心里没有念想，那样平静的表情，是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你再看她，在我们喝茶时那紧张的神色，想必也该猜出七八分了.我只是用内力震开怀中的茶水，发现茶水眼神有异，才看出来的.”轻舞轻笑分析.
　　“茶色有异？那是什么毒？”怎么她没看出来.
　　“蔓陀罗的花汁.原本有奇异香味和艳红的颜色，但加上十二味中药，再经提炼，便是无色无味的液体，只是碰到碧螺春的茶汁才会变色.别的茶就不会了.这是老天帮我们，若是加于龙井中，则毒性更烈.”
　　“嗯…我想我们应该再回趟文府.”弄剑若有所思道.
　　“现在？就这样回去？”轻舞有些搞不懂弄剑的想法.
　　“当然不可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走这里.”弄剑指了指前方文府别苑的院墙.
　　飞身翻入院内，二人先从后堂来到前厅.隐于幕墙后.文夫人与易湘君在说着什么.一个小厮正跪在二人面前.
　　弄剑气结于掌，将之放在幕墙的屏风上，缓缓送出内力，于悄然中改变了房内气流的方向.使她二人可以清楚地听到文夫人与那小厮的对话.
　　“回夫人，都已处理好.”
　　“不会有疏漏吧？”
　　“不会，是喜儿亲自看着他们走远的.想必未出那片树林就已是烟消云散了.”
　　轻舞与弄剑相视一眼.心下也有了八分了然.想必他们所说的便是她二人了.可惜谁会想到，她二人这时还好端端藏在后面听他们讲话.
　　“喜儿，你看见他们进树林了么？”文夫人招来易湘君身边的婢女问道.
　　“回夫人，我…我…”喜儿眼神闪烁地看向易湘君，易湘君向她点了点头.“是的，我看见他们进了树林.”喜儿有些急促地说完便低下了头.
　　树林？弄剑有些奇怪，她们并未曾进过树林.随即仔细看了看喜儿和易湘君的表情.心下一片明朗，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那就应该万无一失了，湘儿，你们先回房去吧.”文夫人将易湘君主仆打发走.又对仍跪于地上的小厮说:“去请二少爷过来.”小厮领命跑了出去.过了一会，一袭玄色锦袍的文书言走了进来.轻舞转头，看见了弄剑脸上“果然如此”的表情.
　　“娘，事情可都办妥了？”文书言一进门就问.
　　“嗯，喜儿看着她们进树林的.”
　　“哈哈，好！不出两个时辰，毒汁侵入血脉，必死无疑.”文书言狂妄地说着.看来这文书言早就知道她们的身份.轻舞暗忖，看向弄剑.弄剑点点头，给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
　　“好了，娘，我先去左姑娘那坐一会儿.”文书言举步向门外走去.
　　“言儿.”文夫人出声唤住文书言，有些面露难色，“你有时也该去看看湘儿，你这样冷落她，她如何受得了.”
　　“她本就是一颗棋子而已.”文书言在门前定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文夫人.“易夙杰那兵部侍郎的位置是父亲提拔上去的.而我，肯答应娶他那残花败柳的女儿，对他易家已是莫大的恩赐.那正妻的位子不过是个摆设.娘，你不会不知道我爱的是谁.”看着文夫人，文书言一脸坚定.
　　“可是左姑娘她…她并不愿嫁你.”文夫人看着儿子，儿子走至今日的结果，是她一手的溺爱造成.那两个无辜的生命，是葬送在她手里啊！文夫人此时心里五味陈杂，一面是道德，一面是挚爱的儿子，这二者教她如何取舍.
　　“我会等到她愿意为止.”文书言垂下眼帘，不想让母亲看见他心里的痛.从他遇见她那天开始，他就认定了她是他的一生.他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着抹去她心里那个影子，让她能够看见他，他爱得太辛苦，但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说完，文书言已走出门外，只剩文夫人独自叹息.
　　弄剑示意轻舞.两人按原路返回，回到后堂，栖于西跨院的屋顶上，等待着文书言.文书言口中的左姑娘是谁？直觉告诉她们，这个未在计划内的女子，缺是关键所在.若真如她们所想，或许只要把握住这个关键，文书言就不成问题.
　　神思意转间，文书言已来到西跨院，轻扣两下门唤到:“羽晴？羽晴，开门.”等待许久，见未有人应声，轻推了下门，便开了.文书言未多想，举步走了进去.与此同时，弄剑和轻舞也从檐上飞身而下，进入屋中，隐在橱柜后.看向里间，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水气.
　　“羽晴，你在吗？”文书言一步步向里走，唤着女子的名字.忽地，旁边一席帷幔展开，飞向文书言，止住了他的步伐.
　　“文公子，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待我好了，再差人去请你.”一阵清越的女声响起.看样子是正在里间沐浴，文书言的突然闯入，使她语气中带着冷然和不悦.也怪自己想心事想得入神，疏忽大意了，幸好及时发现.
　　“对不起…羽晴，我…我现在就出去.”文书言一张脸涨得通红，掠出门外.
　　藏在橱后的弄剑和轻舞忍住笑，此刻，却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二位，请出来吧.”弄剑和轻舞吃惊不小，以她俩的身手，还从未被人发现过.但毕竟训练有素，很快便恢复镇定.弄剑首先从橱柜后走了出来.
　　“二位请稍等片刻，先坐下来用口茶吧.”女声再度响起，挑起了弄剑和轻舞无限的好奇心，两人坐于桌边，望着里间.
　　不一会，一个蛾黄的身影从屏风后飞身而出，施施然立于二人面前.沐浴过后的脸上沾染着红霞，尤还带着水珠的长发垂至腰际.蛾黄的宽松长袍，外罩一件同色轻质薄纱外套.眉目清明，比之轻舞少了几许艳丽，透着一股子清雅之气.不禁令弄剑和轻舞吃惊.这文府竟还藏着这么个雅致的人儿.
　　走到桌边一并坐下.那女子为弄剑轻舞倒了茶，自己也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向弄剑和轻舞.
　　“喝吧，没毒的.”似是看穿她们的顾虑，女子轻笑开口.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弄剑仍是静坐着开口.
　　“左羽晴.”那女子也不再劝茶，自顾自喝着，报上姓名.
　　“左羽晴…左羽晴…”轻舞喃喃着，左姓，并不常见.而这女子，一身气度不凡，武功也算得上是上乘，面对她二人的突然闯入亦是沉着冷静.寻常女子是不可能有如此气度的.再看这长相，虽非明媚妖娆的女子，然而周身清丽淡雅的气质却亦让人为之惊艳.轻舞心念一动，便已有了答案.
　　“请问左姑娘，左明，左丞相可是令尊？”轻舞开口问道.
　　“左丞相？”弄剑有些惊异地看向轻舞，轻舞对她点点头.
　　左羽晴放下茶杯，沉思半晌，复又抬头看向二人，脸上一派温和淡定.
　　“姑娘好眼力.”左羽晴一语双关.
　　“呃…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下换到轻舞错愕了.弄剑的易容术天下无人能及，怎会被轻易看穿.
　　“呵呵，这位怕也是位姑娘吧.”左羽晴不答反问，还一面转头看向弄剑，脸上挂着微笑.
　　弄剑更是吃惊不小.惯于男装打扮的她，有时自己都不去注意性别了.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竟能一眼看穿.看来也并非简单的人物.
　　“左姑娘好一双慧眼，在下佩服.”很快，弄剑便恢复冷静.
　　“羽晴有一事不明，我与二位姑娘并未曾见过面，二位今日造访，有何见教？”左羽晴开口问到.
　　“不知左姑娘与文二少爷有何渊源？怎会住在这文府？”轻舞随即问出心中疑惑.五年前，左氏一门被满门抄斩，这左羽晴应是漏网之鱼.而从刚才文书言与文夫人的对话中可以得出，这左羽晴与文书言的关系非同一般.
　　“文左两家本就是世交.五年前，我学成归来，才得知左氏被满门抄斩，承蒙文世伯照顾，我才免去一死.我便在此住下，也为文世伯的小女儿文韵作伴.”左羽晴平静的叙述着，似乎被满门抄斩的并非她左氏一门.
　　“哦，原来如此.今日叨扰姑娘了，我们告辞了.”听完左羽晴的陈述，虽然全部属实，可仍听得出当中刻意忽略掉了一些细节.然而，这左羽晴并非简单的人物，再多作逗留兴许只会惹祸上身.弄剑想着，示意轻舞.二人拜别，准备返回锦楼.
　　“可二位不是有事找羽晴么？”左羽晴嘴角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来拜访小姐.”弄剑敷衍着，只想快速离开这里.
　　“那羽晴在这里恭候二位了.二位慢走.”左羽晴笑着与她们道别.看着那两道俊雅飘逸的身影消失于门外，露出一个灿若朝霞一般的微笑，以后，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