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洌 御 玄》南宫墨

4、琴舞（２）

　　房内，弄剑坐在桌边，抚琴轻舞也在两旁坐下.端起茶杯弄剑缓缓开口，"你是谁？"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就连愤怒都没有.
　　"我吗？"站在门口的书生指了指自己.已然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洗净的脸也多了几分精致儒雅.头发并未用方巾包裹，只是用发带随意束起几缕在脑后，更添一丝不羁和随性.此时看上去，竟也显出几分俊秀.
　　"废话，你个呆书生，不指你，这里还有别人么？"抚琴有些轻蔑地说道.
　　书生并未理会抚琴的冷嘲热讽.径自转向弄剑说道:"在下阳沐彦."弄剑颔首:"阳公子请坐吧."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阳沐彦倒也不客气，坐下后拿起茶杯喝起茶来.
　　"喂，你干吗让他坐？"抚琴转向弄剑，有些愤恨道.弄剑并不理会，轻舞则向她使了个噤声的手势，抚琴这才住了嘴.毕竟，杀文书言的计划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人，着实要小心些.
　　"请问公子是何方人士？"弄剑开口.
　　"请叫我沐彦就好.在下山西人士.一年前从家乡出来，准备游历各地.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叫我祁凡就行了."
　　"喂喂，你们这么文诌诌地说话累不累啊."抚琴插嘴道.
　　阳沐彦有些惊讶地看向抚琴:"姑娘倒真是伶牙利齿，不拘小节啊."似是有些感叹，但抚琴听得出他是在嘲讽她不够大家闺秀.随即秀眉紧蹙，杏眼圆瞪.思索了一下，却又换上另一副谄媚的笑脸，说道:"公子啊，你就别再取笑小女子了，想来，这流落烟花之地的女子有几个不是这样呢，啊？你说是不是."说着还朝阳沐彦抛去一个媚眼.调笑着.
　　听得这番话，阳沐彦刚入口的茶差点没喷出来.脸色一阵发白，本想含蓄地说一下这位姑娘，却没想被她一句话堵了回来，惹得自己一副窘样.
　　见此情景，弄剑忍住笑，有些嗔怒地开口说:"好了，晴晚，收敛一点."抚琴朝她吐了下舌头，模样煞是可爱.看得阳沐彦不禁有些痴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又拿起茶杯掩饰，却没想到杯中已经空了.忙又拿起茶壶为自己添茶.这一番动作更是引起抚琴一阵娇笑.这便让阳沐彦的脸更加红了.忙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弄剑此时忙出声解围:"沐彦不必介意，小妹从小就这样."
　　"她是你小妹?"阳沐彦有些惊异，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妹嘛.且不论气质，单凭长相就没人会觉得他们是兄妹.
　　"呃…对啊，这位是我大姐."弄剑随手指了下轻舞.轻舞则回她一个无奈的白眼.年纪稍长就直接变大姐了啊，也亏你想得出来.
　　"小女子霜夏，是祁凡和晴晚的姐姐."不过一瞬，又恢复了从容淡定.
　　"呃…哦，霜夏姑娘，有礼了."看这姑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身绯红舞衣更衬得皮肤白皙，甚至有些苍白和透明.一方轻纱遮面，看不出面貌，只留一双圆眼在外面，眼中却有一丝冰冷.
　　"能否请姑娘摘下面纱，让在下一窥芳容？"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霜夏有些发愣，随即道:"小女子近日发了一些红疹，难以示人，才以纱遮面，望公子见谅."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也不好再做要求.阳沐彦识趣地撇撇嘴埋头喝茶.
　　弄剑打破些许尴尬，出声问道:"沐彦，恕我冒昧，你看来为读书人，怎会来这烟花之地？"这才是重点.
　　"哦，我一年前出来游历，前些日子刚到夜城.身上银两皆为奸人所盗.无奈，流落街头.本想找个地方教书，维持下生活，待情况好转再继续游历.前两天在一茶室偶遇文公子，他为我安顿了住处，还说只要为他办点事，他就给我银两助我一臂之力.我想想，反正又不是杀人放火，就应承他了.谁知，他今天将我带到这，上了二楼，要我换上他的锦袍，我就被带进这间房里了."想到刚刚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但他阳沐彦光明磊落，应该不会有仇家.刚才的暗杀，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似乎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这让他非常纳闷.
　　"你说，文公子？"弄剑抓住关键，问到.抚琴和轻舞也变了脸色，原来他们认识.
　　"对啊，文书言."晃然惊觉了什么，抓起桌上的面具看了看，又在自己脸上笔划了一下，脱口惊呼:"你们要杀他？！"
　　"你还真是反应迟钝呐."抚琴白他一眼.
　　阳沐彦无视她的嘲讽转问弄剑:"看公子和二位姑娘也不像大奸大恶之人，为何要杀文公子？"虽然他对那位有些嚣张的文公子也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杀人是不对的.他们就不怕被官府抓了去.
　　弄剑瞥了一眼轻舞，示意她开始，这故事他们早就编好了.
　　"公子有所不知，那文书言绝非什么大好人."说着竟掩面，那双清冷的眸子也适时地蒙上一层雾气."公子可知为何我们三人会沦落至此烟花之地."阳沐彦很配合地摇了摇头.一旁的抚琴此时也以袖掩面，不知内情的人以为她在掩面而泣，实则在窃笑.心里不住赞叹，好姐姐啊，你的演技还真是无人能及.轻舞接着编故事:"原本我们三人也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家中虽非大富大贵，可好歹父亲也是个县官，日子过得还算宽裕.有一天我与妹妹上街……"说着瞥了一眼抚琴，抚琴适时地蹙起柳眉，口中也发出嘤嘤的啜泣声，更使得阳沐彦不知怎么办才好."正巧碰到文书言，谁知他看上了妹妹，硬要父亲把妹妹许给他作小妾.父亲不甘心让妹妹受委屈，她是家中最小的一个，我们自都十分疼爱她.父亲便一口回绝了.哪知文书言竟上门抢人，父亲拼命抵抗，却被他们活活打死.母亲拼死将我们救出来，但因身受重伤，也撒手西归了."说着还掉下几滴眼泪来.
　　阳沐彦转头看看抚琴，倒真是个标致可人的姑娘，有些调皮可爱.这样说来倒也合乎情理.没想到文书言竟是这样的禽兽.
　　看着阳沐彦变换多端的表情，轻舞心里有了数，便继续说故事:"所以，我带着小妹和二弟来到这烟花之地.靠买艺为生.一是为了报仇，二是为了生活.作为姐姐，我不能看着他们受苦.虽身不由己，但我们也是清白之人."说完便哽咽起来，再不说话.弄剑也适时地轻抚轻舞的后背以示安慰.只有当事人知道，这是在掩饰，免得笑场.
　　"原来三位的身世竟是这样可怜，相比之下我的落魄好象不足为道了."阳沐彦轻叹道.
　　"所以啊，那个文书言说要帮你，其实是在找替死鬼.否则他让你扮成他干什？"抚琴插话道.
　　阳沐彦低头想了一下，点点头说;"也是.没想到他仪表堂堂却干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确实该死，枉我还那么信任他."抚琴暗自好笑，若是你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恐怕不止用禽兽不如来形容了吧.
　　弄剑适时地开口:"沐彦，小弟在此提醒你，世事险恶，万不可杭易相信别人."
　　阳沐彦受教地点点头，说道:"是啊，今日得知二位姑娘和公子的身世，在下决定留下来帮助三位.虽然在下即不会武功，也无钱财，但我想人多好办事，更何况我本就是出来游历四海，也没什么牵绊，帮帮三位也算是结交朋友了."
　　啥？！这呆瓜书生，刚才教育过他"不可轻信他人"这就忘了？！抚琴杏眼圆瞪，一脸的不可置信.别说帮他们，跟他们呆在一起都很有可能小命不保了，看他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估计连刀都拿不起来.
　　"喂！谁要你帮了！"抚琴大叫出声，这可是为你好.
　　"沐彦别介意，小妹是不愿欠别人人情."弄剑急忙出声，顺便用眼神令抚琴噤声.
　　"哦，没关系，晴晚姑娘不用在意，在下是自愿帮你们，并不求任何回报."
　　抚琴刚想说什么，便被弄剑打断:"那先谢过沐彦了.想必公子刚经历过一场惊吓，定是累了，我这就叫人准备客房，先住下可好？"
　　"那就先谢谢祁凡兄了."阳沐彦面露喜色地说，有吃有住，还不用付钱，能不喜么.
　　弄剑点头，拉开房门对外面的初七说道:"去给沐彦准备间上房，叫些人好生伺候着."
　　"是.阳公子这边请."阳沐彦随着初七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
　　抚琴跳到弄剑面前，表情有些促狭地说道:"二哥？大姐？你小子还真会编啊.明明你最小，竟还让那明显大你三四岁的阳沐彦称为兄？好本事."说着，伸出大拇指笔划了一下.
　　弄剑挥开她的手，表情有些尴尬.随即又恢复一脸冷然.
　　"喂，说实话你干吗要留下他？"抚琴也不再取笑，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作钓饵，引出文书言."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好似那并不是一条人命.
　　"什么！那他会死的！"抚秦险些跳起来.话已出口，却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哦？你很在意？"这回促狭的表情换到了弄剑的脸上，转头盯着抚琴说.
　　"啊？没有，怎么可能！"抚琴别过脸，掩饰那一刹那的慌乱.
　　弄剑神色一凛，冷声道:"别忘了，你是个杀手，无情无欲的杀手！"
　　"你……"抚琴刚想开口反驳，却被一直一言不发的轻舞打断:"别吵了，你们看外面."
　　弄剑走至窗边，窗外的天空燃起一片蓝色的烟火.明亮的绽开，夹杂着百姓的赞叹声.
　　三人神色皆是一变，他们知道是组织的召唤，必定有什么事情.
　　弄剑沉思了一下，挡住了抚琴和轻舞.说到:"我去，你们留在这看好阳沐彦，我很快回来."说完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中